于是,就有人问,“你要修鞋?”
“我找袁师傅。”
有个人就指着靠边始终没抬头,围着围裙坐在板凳上修鞋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袁师傅,有人找你。”
袁志这才抬起头,手里捏着一个鞋跟掉了的皮鞋,显然是要给按回去。
那人十指修长,可上面却满是皴裂。
真是会羞辱人。
袁志神情有些恍惚,他不认识这个女同志,就问,“你找我?”
顾明棠拿出了介绍信,“我是向阳公社的妇女主任,我们岭西大队成立了幼儿园,咱县城的第一小学给捐了一架旧钢琴,您出去给看看能不能修,我们大队要求不高,只要能再次发出声音就行。”
袁志皱起了眉头,这一听就是个门外汉,还能发出声音就行,你当是敲锣呢?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你找错人了,我只会修鞋,哪里会修钢琴,你是在这开玩笑吧。”
“您先跟我出来一下,我跟您说点事。”顾明棠加了一句,“是关于卢厂长的。”
袁志一愣,眼里闪过恨意,难道这是那个小人派来害自己的?
他都沦落到修鞋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于是,他跟着顾明棠出去了。
站在巷子口,顾明棠说,“咱们不拐弯抹角,我想请您去我们大队修钢琴,修好之后,你再教我闺女弹钢琴,我一个农村人不大懂,反正让她会弹我在马路边就行,然后,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卢厂长的秘密,保证你不但大仇得报,还能回到你亲手建起的钢琴厂。”
袁志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明棠,这是一个真正的门外汉,还是个农村人,你是从哪里知道卢厂长的秘密?
只怕这个名字都是你蒙的吧?
“只要你同意,我就去找你们厂长借人,包吃包住,修好了给你修理费三百元,教课费另外算,对了,你还有个女儿在农村吧,我们大队缺个幼儿园老师,我可以想办法将她调我们村子里,等你能回城正好一起带走,对了,还有你家我婶子,都可以一起过去。”
袁志怀疑这个顾主任知道他如今欠外债正好三百元。
“对了,你跟我先看看钢琴去。”
袁志不动心是假的,虽然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可他一个调音师,凭啥要去修鞋?
但是他离不开,他也找不到别的工作。
爱人身体不好,经常吃药,厂长不知道收了卢武多少好处,他的关系就给扣住,想到这里,他说,“我去看看再说。”
看完钢琴之后,袁志道,“你能让我们厂长放人,我就同意。”
顾明棠就去找厂长了。
几个月工作下来,顾明棠对于县里各个厂子的领导基本都熟悉,她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只管自己目的是否达成。
在书里,应该是十岁的时候吧,那时陆怀和陆梅英都已不在人世,陆凉州又在基地里与世隔绝。
陆雪妍羡慕陆紫琪能有钢琴,也想跟着学,老师却说她天生五音不全是个蠢材,后来陆辉砸了那架钢琴。
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他们,真是胡搅蛮缠,跟她那个农村妈一样粗鄙无知。
而她只知道妍宝宝奶音好听,还没听过她唱歌,如果不是开幼儿园,她真就不知道闺女的声音宛如天籁,会唱歌的人,肯定会弹琴,先让闺女学会弹儿歌培养兴趣,等以后回了城再系统的学习。
顾明棠的到来,还给厂长吓一跳,好像他们单位没啥特殊事吧。
等听说顾明棠要借人去修钢琴,王厂长眼神闪了闪,开始打官腔找借口,顾明棠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王厂长心口一沉,他是去看过五一那天演出的,周县还给与了高度的好评。
当时宣读条文的神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说袁师傅是厂长,那我不敢借,如果是你们厂子的工程师,咱也不敢借。一个修鞋的临时工,重要到这个程度吗,还是有人给你撂话了,今天这事,可关乎到下一代的茁壮成长,王厂长你给我个信得过的理由,要不然我去找领导解惑了喔。”
王厂长瞪着眼珠子,你了半天……
他不敢硬着来,因为顾明棠真的会去找。
只得放人,同意向阳公社借调袁志。
袁志没想到真办成了,沉默了片刻,“你能先预支修理费给我吗,你放心,我保证给修好。”
顾明棠痛快的拿出来三百元,袁志拿着钱就走,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个瘦弱但气质很好的女人走来。
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裹和行李。
只介绍了他的妻子董丹。
顾明棠自是不会乱问,让两个人先上去,随后她一蹦,坐在车辕上,“七叔,走喽。”
袁志本以为去的地方破破烂烂,可没想到,竟是收拾的很干净的知青点。
比他租住的破房子好多了。
顾明棠给拿来了锅碗瓢盆和粮食,大队长让队里的小伙子给拉了一车柴火,
林淑兰给送来了菜种子,告诉董丹,这边的小菜园不大,土可肥了,她帮着照顾,等过几天就能吃白菜和生菜了。
顾明棠给送来了一筐的荠菜还有一块五花肉和鸡蛋。
又去公社那边跟赵社长说了这件事。
农村对农村,那事儿好办。
又不是知青回城。
将人调过来,直接就去幼儿园了。
叶兰也腾出时间来温习功课。
而京城这边,重生的韩亚楠想起上辈子,想起海城钢琴厂的创始人,就给沈婉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这人就在渠临县修鞋呢,他家有海外关系,那个闻名世界的钢琴家是他师姐,说不好过几年都能给用上,紫琪喜欢音乐,可以将这人接过来,危难之际伸手拉一把,他会感激你一辈子。
沈婉就问韩亚楠,“那我让远奇去办,谢谢你了。”
韩亚楠直接道,“不用感谢,我这是为了替你和我自己出口气,上次我们这些人可被顾明棠给羞辱的厉害,更过分的是,她竟然举报我,幸好学校领导明察秋毫,才没有被影响。”
“太过分了。”说起共同的敌人,两人倒是有了共同语言,“你就打算这么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