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如疾风一般扑面而来,在一瞬间就把伊藤星盖翻在地。下一秒,炽热的火焰熊熊升起,肆虐地连成一片,跳跃着,燃烧着,迸裂出无数火星,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不知饥饱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空气开始升温,爆炸声仍在继续,也不知道GSS究竟安置了多少个炸.弹在这附近,伊藤星的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昏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混沌了起来。
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她觉得整个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灵魂仿佛不受控制地冲出了这副躯体,在空中飘荡了好一会,才重新回落。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还有犹如置身于熔炉之中的烧灼感——伊藤星努力地睁大眼睛,但眼前始终昏黑一片,耳朵里的嗡嗡声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失聪了。
中也呼唤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她费力地听了半天,依旧无法辨出说话的内容。
伊藤星晃了晃脑袋,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难受地有些想吐,跟有人正在拿棍子捅她的嗓子眼一样,干呕了好几下都没有缓解。
直到几滴又湿又暖的液体落到她的下巴上,顺着曲线流进她的脖子,把伊藤星的白色高领毛衣都染红了。
“中也?”伊藤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正上方,“你流血了对吗?”
在伊藤星被冲击波掀倒的一刹那,中也就用自己的力量把她护在了身下,现在她的脸几乎贴在中也胸前,整个身体被中也的怀抱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空气中的碎石瓦片基本触碰不到她的肌肤。
火焰燃烧产生的浓黑色烟雾让中也的嗓子变得沙哑干涩,他没有选择正面回答伊藤星的问题,而是含糊其辞道,“我没事。”
“骗人。”伊藤星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忍不住哽咽道,“中也总是骗人。”
地面被炸的四分五裂,眼前的仓库已经不复存在,周遭的一切在炸.弹和原油的强势联合下,成了一片废墟,但火势仍在蔓延。
中也咬着牙站起身,把伊藤星也从地上拉了起来,确认性地摸了摸伊藤星的四肢,在发现没有任何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把她搂进怀里,说道,“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可是伊藤星抱着中也,摸到的却是满手的濡湿,她整个人都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除了一个劲地落泪,什么都做不了。
那么疼,都不吭声,中也才是笨蛋呢。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先人后己。伊藤星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中也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自私一点?”
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尤其在面对危险时,人们都会下意识地选择保全自己。
“没有人教过中也应该先保护自己,再考虑别人吗”
中也像是被问住了,他不太明白伊藤星生气的点,只能搂着她干巴巴地解释,“我答应过,会一直保护你的呀。”
冲天的火光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贫民街狭窄逼仄的小巷里同样堆积着几罐不起眼的原油,只单单几个火星落在上面,火势便一下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四周房屋的阁楼、吊窗都是木头做的,借着这几样东西的助燃,火势被越推越高,像是要把天空都烧出一个大坑来。
被波及到的几间商铺和住房很快将这份大火传染给了相邻的屋子……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整条贫民街都被这场可怕的大火笼罩了。
人们惊恐万分地从房子里跑出来,可怜的家禽鸟兽因为来不及被主人带出,直接在大火中湮灭了。
哭喊声、救命声、鸣笛声、街道的秩序已经彻底混乱,有人被撞倒,有人被踩在脚底,他们不管不顾地冲着,只为逃出这场汹涌的大火,博一个活命的机会。
GSS的计划真是冷血无情,竟然以整条贫民街为代价,置中也于死地,穷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大约真的不怎么值钱,所以可以随意利用、践踏、无视。
中也攥紧伊藤星的手,以防他们被人流所冲散,乱糟糟的街道下,黑色的烟雾升腾着,把两人的脸都熏得有些漆黑。
伊藤星知道,火灾中死亡的人并不全部是被大火烧死的,更多的是因为吸入浓烟还有高温气体,人类的身体器官受不住这种考验的……再冲不出这场大火,她和中也都会虚脱、昏迷、直至丧失逃生能力,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伊藤星盯着两人手掌的相连处,试图借机挣脱——少一份累赘,中也就多一份生的希望。
可惜几个回合下来,中也竟然越拉越紧,像是猜到星酱的想法,中也终于无奈地转头,问道,“星酱想死吗?”
不想。怎么可能想?她最怕痛了,被火灼烧肌肤的感觉对她而言,根本就是酷刑。但这些话并没有被她说出口。
伊藤星舔了舔嘴唇,无比冷静且认真地劝道,“中也不要再拉着我了,我除了减慢你的速度以外,没有别的用处。”
大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短短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席卷烧光了大半条街,消防车却还没有到现场……
“有的。”中也固执地把手又握紧了几分,星酱从来就不明白她的出现带给过他什么。
中也的另一只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新年时候伊藤星送给他的平安符,他每次出门都会带的,所以——他们不会有事的。
原油引起的火灾是没办法用水扑灭的,因为原油的密度比水小——这样做的人是无知。而用烈酒助长火焰,故意让大火烧得更猛烈些的人——是疯子。
很不巧,这两种人,他们都遇上了,尤其是后者,给中也和伊藤星制造了更大的麻烦。
“都去死,都去死!”眼睛赤红的男人疯狂叫嚣着,无差别地攻击着从他身旁跑过的人,伊藤星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被火舌吞噬了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除了几处新烧伤外,更多的是旧日的已经愈合的烧伤疤痕,因为色素的沉着,呈现出大片的黑色,可怖又丑陋。
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他可以报复社会,把新的痛苦加诸在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吧。
男人癫狂地笑着,也不怕烧痛手指似的,愣生生地两只手都伸到火里,抓出一块又一块还未完全燃烧殆尽的木头,投掷到周围人的头上、身上、脚上,听到他们的惨叫后,继续发出令人胆颤的笑声。
然后伊藤星发现,他盯上了中也。
男人原先愤恨的目光在扫过中也漂亮的外表时,瞬间就多了层嫉妒和憎恶,随后像毒蛇吐信子般,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牙齿。
他认真挑拣了一番后,拾起最大的那根断木,上面跳跃的火苗映在伊藤星的瞳孔中,只让她觉得刺目的疼。
她甚至都没料到那个疯子一般的男人——准头竟然这么好,只差一点,那根滚烫的、用烈酒催化过的、带着好几簇巨大火苗的木头,就要落在中也的身上了。
为什么说差一点?因为,伊藤星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呀。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如果她有时间思考的话,大概也是会挡的吧,毕竟,中也的异能只对触碰到的物体起作用啊。才不要让中也碰到火焰呢!
不想让中也变成对面男人那副鬼样子。让中也被火焰烧伤的话,那个疯子就得逞了。中也应该一直好看下去才对。
当然,她知道,中也最优秀的并不是外表,而是心灵,这就是对面那个男人怎样都比不上的。但是,即使是这样,伊藤星还是希望她的小天使永远纯洁干净、完美无瑕。
火苗卷过伊藤星的外套,兴奋地在上面跳着劈里啪啦舞,在洞穿她后背好几层衣服后,滑进了她的皮肤。
嘶,好疼。在烧灼带来的疼痛刺激下,伊藤星想起的竟然是课本上学过的关于身体着火时的灭火要点,正确方法是不是应该就地打滚?
还没等实践这一步骤,耀眼的莹白色光就从伊藤星的身体里疯狂涌出,像杂乱散落的毛线团,在她身体四周无规律地缠绕,几簇火苗在更为强烈的白光下显出几分势单力薄,战战兢兢地越缩越小,最后湮灭于无。
风猛烈地刮起来,裹挟着沙石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吹的大家都睁不开眼睛。
就在人们以为大风会助长火势,将一切都愈演愈烈时——周遭的热浪竟然在无端地退散,起码炙烤着橡胶鞋底的地面好像没那么烫人了。连呼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好像清凉了不少。
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的人们惊诧于这一变化,仿佛才感觉到身体的精疲力竭,双腿再也坚持不住似的,一下子跌坐在了地面上,而后团团围在一起,拥抱,哭泣,为劫后余生而庆幸。
“星酱?”中也眼神复杂地看着伊藤星。
莹白色的光在火焰和热浪全部退散后回复了平静,变得朦胧、柔和,逐渐微弱,然后只余一点,在伊藤星的指尖上反复跳跃闪烁,最后竟然调皮地爬上中也的手背……
不远处十几辆姗姗来迟的消防车一下子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伊藤星眨了眨眼,完全懵掉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她干的吗?她这么厉害的吗?然而这些纷至沓来的想法都没有敌过后背上传来的疼痛感。
伊藤星扁了扁嘴,抱住中也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特别女孩子气地哼哼唧唧着,“中也,我好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自私的基因》里有一句话是: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个人觉得这句话超浪漫。当然,星酱还是希望她的中也小天使能够自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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