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快追上了前面的两个僧侣,轻呼了一声“大师留步”。
走在前面的红袍僧侣停下脚步,露出一张愁眉苦脸、红得发黑的脸颊,蒜头鼻,满脸的霜雪,看上去十分苍老。
反观他身边那个年轻小喇嘛,则是眉清目秀,眼神清澈透亮,拥有着不同于藏民肤色的白嫩皮肤。
这两人停留在路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我们,我和建雄一郎快速跟进,双手合十行礼,说劳驾两位上师,我们初来乍到,在藏区迷了路,想跟二位打听下路况。
老僧人虽然一脸悲苦,但却慈眉善目,平静地注视着我们,说两位居士想去什么地方?
我赶紧问道,“我们要去一个叫博格达的地方,敢问上师知不知道?”
“去那里做什么?”
听了我的话,原本还表现得很平静的老僧人,脸色却忽然颤动了一下,重新把目光抬高,从上到下打量起了我。
他的眼神很深邃,有种神奇的魔力,仿佛能够一眼洞穿人心,我与他的四目相对,心中暗暗生凛,感觉这老喇嘛想必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修行者,果然藏教密宗处处是高人,连个过路的行脚僧都有这么深邃的目光。
短暂关注后,老喇嘛似乎隐隐看出了什么,又把目光转向建雄一郎,脸色更凝重了一些。
我和建雄一郎则是一脸的坦诚,静静等待这个老喇嘛的答复。
谁知他很快摇了摇头,“两位居士要去的地方似乎不在天湖附近,我并不清楚。”
这话一听就很假,他要是真不知道博格达在哪儿,也不至于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了。
我并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按理说人家不肯给出指引,我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纠缠,只是这次进入藏区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忙活这些天还没有打探出半点关于龙九的下落,只好硬着头皮说,
“上师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歹人,只想进入博格达寻找一位朋友,如果您知道的话,还请性格方便,为我们指条明路。”
可面对我的再次追问,老喇嘛还是摇头,平静地表示不清楚。
我无奈,只好合十行礼又退了回来,建雄一郎则不想放弃,对老喇嘛问道,“佛家的戒律中,不是有不打妄语这一条吗,大师明明知道那个地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老喇嘛看了我们一眼,凝眉,还是摇头,他身边那个小喇嘛则看着我们笑,笑容干净,但眼中却似乎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味道。
建雄一郎还想说点什么,我已经把手搭在他肩上,
“既然上师不愿意指点迷津,我们也就不再打扰了,保重。”
说完我拉着建雄一郎就往后面走。
建雄一郎很是不解,边走边小声问道,“廖桑,刚才那个老喇嘛一听到‘博格达’三个字,脸上就有了那么明显的变化,肯定是知道……”
我摇头打断了他,压低声音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这个老喇嘛修为很厉害,想必也是密宗的高人,他不想说,咱们也不能勉强,这一路走来,咱们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万一跟密宗的人也发生了冲突,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我自然清楚建雄一郎在想什么,但凡是不能着急,总得慢慢地来,其次天湖这里是本地僧侣的朝拜之地,应该会有很多行脚僧路过,这个老喇嘛不肯为我们指路就算了,还可以找机会向别人打听。
建雄一郎只好作罢,跟我回到了刚才歇脚的地方。
黄玲马上走来询问情况,我们把经过一说,她立刻眯紧了目光,说密宗喇嘛向来和善,与我们之前打过交道的魔宗是两种极端,怎么会明知道博格达的位置,却不肯告诉我们呢?
我叹口气说,可能是那个老喇嘛眼力比较老道,看出了我和建雄一郎不是普通人,所以不希望跟我们产生任何交流吧。
这样的解释未免牵强,黄玲再次把眉头皱了皱,说那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我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好了,兵分两路,你带着手下人继续去镇上打听情况,顺便找个能打电话地方,联系上杨一凡他们,我和建雄一郎继续守在天湖旁边等。”
既然天湖是藏民们的朝圣之地,肯定能遇上不少过路的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知情者。
黄玲对此没有表示反对,略微思索了一阵说,“好,等我和杨一凡交换了线索之后,会第一时间返回这里找你们。”
商议结束,黄玲起身,带着那一票黄家成员离开,我和建雄一郎则走到湖水边,找了个比较醒目的位置坐下来,耐性等待过往的朝圣者。
藏区几乎全民信仰佛家,礼佛态度更是极端的虔诚,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几乎都会有人进入天湖,对着太阳升起来的地方匍匐的朝拜,表达自己对于佛祖的敬仰。
虽然我不太理解这种行为,但既然是藏区沿袭了千年的风俗,也只好尊重。
接下来我们继续守在湖边,倒是等来了不少朝拜藏民,可惜询问了好几拨人,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建雄一郎有点无语,靠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上午那个老喇嘛或许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惜就这么被人放走了,在想找到另一个知情者,恐怕不会有那么容易。”
我耸耸肩,说人家不愿意给我们指路,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跟人家来硬的吧?再说那个老喇嘛修为不错,咱们初来乍到,没必要得罪本地的修行者。
对于我的说法,建雄一郎并不认同,但也没有表示反驳,只是笑了笑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拖拖拉拉,顾虑太多,换成是我的话,可能会采用比较直接一点的方法。”
我笑而不语,刚要靠在石滩上休息,却看见远处又来了一拨人,正从湖泊对面的浅滩处快速走来。
建雄一郎眼前一亮,忽然起身,指着湖泊对面的人群说道,
“奇怪,那个老喇嘛怎么又来了?”
我也满脸好奇,眯着眼睛坐起来,望着去而复返的老喇嘛,心中闪过一些疑惑。
这次他并不是孤身一个人返回,身后还跟着一些藏区牧民,这些牧民手中捧着青稞酒、牛羊肉等等一些生鲜祭品,正列成一队,十分肃穆地朝湖泊上面走去。
这一幕看得我有点纳闷,起身和建雄一郎对视了两眼,都怀着疑惑跟随了上去。
到了湖泊对面,我找到了一个跟随在队伍最末尾的牧民,很小声地询问道,“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牧民大哥个子不太,捧着一盒子糕点,回头看向我道,“你们是外地来的游客吧?两位有所不知,最近天湖不怎么太平,隔三差五发生一些畜牧失踪的情况,还有几个小孩走丢了,所以临近的几个村子才联合起来,邀请巴桑上师进入天湖,主持一场祭祀仪式,以平息神明的怒火,不要继续降罪于我们。”
啊?
我听得有些懵,建雄一郎则问道,“丢了小孩,你们怎么不报警,反倒跑到这里来参加祭祀?”
那牧民大哥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话。我大致猜测到了什么,拽了拽建雄一郎的袖子,小声道,
“藏区的人拥有比较独特的风俗和文化,对于所谓的法制社会,观念向来比较淡薄,这里的警察也并不怎么受欢迎,比起上面提出的有困难找警察的口号,他们似乎更偏向于通过宗教手段来解决生活方面的问题。”
建雄一郎不禁苦笑,说求神拜佛有用的话,就用不着修医院和学校了……
我赶紧拽了拽他袖子,示意建雄一郎少说这种话。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生活习惯,老话说入乡随俗,我们没必要点破人家的信仰,免得引起当地人的不快。
说话间队伍已经来到了湖泊上游,这时候队伍停下来,上午那位老喇嘛也站在了一块石头上面,用藏语向队伍中发表讲话。
我和建雄一郎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能站在队伍末尾,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老喇嘛话说一半,也注意到了跟随在队伍末尾的我们,但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朝这边瞥了一眼,随后就吩咐藏民们将用来献祭东西摆在水边,自己则站在了湖水旁边,双手合十诵念起了祷告经文。
尽管我们听不懂藏语,但还是通过旁边那些藏民的言行,判断出这老喇嘛应该是在对天湖进行祭祀。
起初那十来分钟,天湖水面一直都很平静,可伴随着老喇嘛的经文诵念,湖水然涌动除了一些血水,好似细线般缓缓上浮。
我们定睛看去,发现冒出血水的地方,似乎浸泡着几句被啃得只剩骨架的牲畜尸骸。
怎么会出现动物尸骨?
望着水下浸出血丝地方,我和建雄一郎都楞了一下,下意识朝湖边走去,可没等靠近水边,前面就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是上午那个穿白衣的年轻喇嘛。
他拦着我们的去路,用一口生涩的汉语说,
“两位留步,上师正在作法,替牧民们祭祀天神,你们最好不要上前打扰。”
这小喇嘛声音清脆,有些稚嫩,可眼神中却带着对我们两个外人的不满,似乎觉得我和建雄一郎的行为有些冒失。
建雄一郎刚要说话,我就抢先笑了笑道,“好,我们不过去,就在这里欣赏上师的做法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