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天,我们的食物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可距离目的地还有老长的一段距离,更糟糕的是第三天上午,赶上林子里下了一场大暴雨,导致我们带来的地图被雨水淋湿,等到杨一凡将图纸从登山包里抢救出来的时候,发现标记过的地方都已经被雨水浸湿,早就模糊不清了。
这大大增加了行程的困难,望着眼前那延绵起伏,根本望不到尽头的丘陵和湿地,我心情十分失落,对杨一凡抱怨道,
“望山跑死马,我们在山里走了两天,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完,现在连地图也弄丢了,也不晓得接下来的行程,还会遇上什么麻烦。”
对比我的消沉,杨一凡却显得比较随性,笑着安慰我道,“不用着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前面那个山谷,定会有个苗人村落,不如我们先走进那个村子,向当地人打听下前往白云苗寨的路线,总好过一直按图索骥。”
随后,我俩便沿着那条小路进发,往前走了五六公里,果然在峡谷边缘,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寨。
这里已经属于苗疆的边界,我们尚未进村,已经捕捉到了一排排用木头搭建的村舍,清一色的吊脚楼,颇具本地特色,而在通往村口的路上,则挂起了一片白幡,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吹号子的喇叭声。
杨一凡不解其意,指着那些喇叭声传来的地方,说这是什么?我打小生活在西南,对这一带的民俗倒也有所耳闻,仔细听了一下,随后便告诉杨一凡,这是苗人的丧曲,没猜错的话,寨子里应该是有老人病故了,正在主持殡葬仪式。
听我这么一说,杨一凡反倒好奇了起来,眼珠子一转,说自己还从没见识过少数民族的丧葬仪式呢,这次倒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我苦笑着摇了下头,告诫杨一凡最好不要太随性,苗人与汉人不同,这里无论是文化、风俗信仰还是生活方式,都与中原地区截然不同,进了村,千万不要干出冒犯当地人习俗的事,否则人家一言不合,就有可能对你动刀。
杨一凡笑嘻嘻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又催我赶紧出发。
等到了村口时,我正要走向一栋村舍打听路况,杨一凡却冷不丁地把手伸过来,在我衣服上轻轻一拽,小声道,“奇怪,这个苗寨的地势好奇怪,看着挺凶险的,苗民们怎么会把村子建在这么险峻的地方。”
我顿了下脚步,看向整个村寨的布局,发现寨子两侧都是悬崖绝壁,村寨坐落在一个山谷道口,两侧皆是光秃秃的石壁,犹如在刀剑夹缝中生存。
其次是村尾那座山峰,也是陡峭笔直,显得狼牙凸起,山体中出现了不少断层,从远处看来,就像一个倾颓的笔架,剑指东南,仿佛随时都要朝着村子倾倒下来一般。
此山名为来龙,也是整个村寨的“靠山”,套用风水中的一句俗语,“后背无来龙,久后绝人丁”,虽然村寨依山而建,但这里山势突兀,挺拔奇险,显然不是个搭建阳宅的好地方。
从业这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古怪的风水布局,不仅摇头一笑,“苗人并不信风水,他们世代生活在大山深处,供奉的也大多是山神、九黎蚩尤之类的神明,与中原人的文化信仰完全不同,会在这种地方建立村寨也不足为奇。”
杨一凡则小声说道,“就算文化信仰不同,可风水毕竟是相同的,这里的地势这么险恶,很难想象他们究竟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繁衍至今的……”
说话间,村子里忽然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苗家服饰的中年人,长得十分粗糙,一脸浓密的络腮胡,看上去挺威严的。
那人一眼就看见了我们,先是一愣,继而便笑了笑,主动走上来,用夹生的贵州话问道,“两位外地的朋友,为什么会来吉塔村?”
我赶紧上前一笑,对苗人大哥说道,“我们是去苗疆访友的,可路过这里的时候赶上下了一场暴雨,迷失了路途,所以打算进村子投宿一晚。”
这苗人大哥倒是十分热情,见我们有难处,便立刻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客,两位请跟我来吧,正好村里正在举办仪式,我家可以招待你们。”
说完,他便热情地带着我们朝村寨里面走去。
我和杨一凡对视一样,小快步跟上,见这苗人大哥语气还算和善,于是便主动询问道,“大哥,我们刚到村口时,发现村子外面挂满了白幡,是不是村里有老人去世了?”
苗人大哥笑着点头,说死去的人是自己的阿妈。
听了这话,我和杨一凡都露出惊容,下意识地对苗人大哥致以哀悼,劝他节哀顺变。
谁知苗人大哥却满不在乎地说,“两位小兄弟不用这么客套,在我们苗人的观念中,所有苗家人的生命都是山神赋予的,人死后,就能够重回山神的怀抱,而且我阿妈活了75岁,生前无灾无病,也算得上是喜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