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族篇(四)

琅王不满地哼了声,说∶“两年前,本王已经把七星草赏赐出去了。”

“那没办法了。”姜以安无所谓,反正不关她的事。

七星草是珍贵的解毒药材,不像人参可以补身体和广为人知。琅王把它赏赐出去,定是有人有意求赏,现在已经过去两年,琅族王宫的七星草要么被用掉,要么已经送到别处。

姜以安不会告诉他们,七星草成熟时,修罗阁都会派人采摘,还好心留下一株给后来者。距上次七星草成熟已是半年,她也不知道仅剩的一株七星草是否还在。所以,赫铭辰要想取得七星草,只能去七星谷深处的沼泽。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姜以安还是交代了采摘七星草的注意事项以及抵抗成熟七星草散发的强效迷幻香气的方法,还写了满满一页的药方。

琅王说道∶“想不到你这女娃不仅武艺超群,还精通药理。”

“多谢夸奖!”姜以安一点也不谦虚,刚还洋洋得意,下一秒就变了脸色,露出少有的严肃之容,对着突然出现的人说道,“我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琅王望向不请自来的人,披着黑色斗篷,拄着一根木拐杖,白胡须像狮子一样张扬,满脸皱纹,身高却只如六岁孩童。

姜以安继续说∶“琅王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最后一条鱼给前辈,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打架嘛!”

巴勒面无表情地走近火堆,在琅王旁边席地而坐,一言不发地吃下最后一条烤鱼。

待他吃完,姜以安问∶“前辈为何而来?受谁之托?”

“你们修罗阁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连老夫为何而来都不知道?”巴勒被烟熏坏的嗓子发出沙哑又粗糙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姜以安笑道∶“我也只是在书中看过关于前辈的事,万一搞错前辈的身份,岂不是惹了笑话?”

“无妨,反正你也活不成,不用管会不会被人耻笑。”巴勒继续说,“今晚和明早,你选一个。”

好大的口气!

炎风小声问赫铭辰:“公子,何人这么狂妄?”

照他对姜以安的了解,以她那桀骜不驯又狂妄自大的性子,被人小瞧,早拔剑相向,暴打一顿。而她现在却忍着,所以这小老人大概是个棘手的角色。

赫铭辰眉头微蹙,说道:“师父曾讲过,在琅国境内有一高人,身形矮小如稚童,能驾驭鸟兽,以暗器杀人于顷刻之间,因练功走火入魔,常饮人血稳定体内暴走的真气。若猜得没错,他便是北部第一魔头,巴勒。”

姜以安抱剑说:“看在你们帮我生火的份上,再给你们说个秘密——他与我师出同门。可惜,他五十年前早已叛出师门,不值得我称他一声师叔祖。”

巴勒冷哼道:“老夫才不稀罕!”

“你为争天下第一,杀害同门,盗取秘籍,偷学秘法,叛逃师门。按门规,你早该被诛杀,却多活了五十年,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

姜以安偏要告知,还笑嘻嘻地说:“原因其实很简单。你不足以成为我们的威胁。”

突然,火堆熄灭,紧接着是剑出鞘的声音和一声怒喝。

“黄毛丫头,老夫要让你知道口出狂言的下场!”

两剑的声声撞击着迸射出亮眼的星火,只有星光可以提供一点微弱的光芒帮助视物。

未参与打斗的三人都被巴勒的内力冲出原地半米不等,炎风用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堆,但火很快被激起的湖水浇灭。

黑夜中战斗,若无法做到听声辨位,那么极有可能死于敌手。

“你们退到百米外,不然可能会被波及,造成重伤。”

三人也算内力深厚,就算遇到当今天下第一,至少也能抵挡一会。因此他们并不想错过这次近距离观战的机会。

姜以安抬手,用内力将迎面而来的六根手指粗的铁针化为粉末,再挡住巴勒的强劲一击。

“我们修习之法与你们不同,再不退,你们非死即伤!”

三人虽疑惑,但她说得很坚定,保险起见,还是乖乖听话。

等人退到百米外,姜以安才放心用全力迎敌。巴勒曾是修罗阁前两任西门主的徒弟,七岁展露天赋,十四岁时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除了同辈的玄空皇族习武之人外再无敌手。

每次落败给怠于练功的师弟,只因他没有玄空皇族血脉,不能习得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功。他无论多么刻苦习武,也无法追赶上师弟的脚步。在给师父打扫房间时,他偶然发现玄空皇族内功心法的抄录本,仅习一招,功力突飞猛进。

他想成为天下第一,在西门主外出执行任务时偷走了抄录本,偷偷练习。西门主回来发现秘法被盗,下令彻查,巴勒见事情败露,打伤了藏书阁的护卫,勉强偷得另一套武功秘籍后仓皇出逃。

西门主奉劝爱徒迷途知返,不料却被暗器所伤,当场毙命。巴勒习得秘法后功力大增,唯有玄空皇族的佼佼者可以剿杀。但无忧城长老会却临时决定,放弃追杀巴勒,因想要查明非玄空皇族中人是否可以成功习得秘法,同时想要在秘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让族外人也可习得。

因此,追杀变成监视。巴勒逃至琅国境内,得琅王庇佑,得到安身之所继续修习偷来的武功,随着武功的日加精进,弊端也越加明显,身形被吸纳而来的气挤压成孩童模样,还因此走火入魔,嗜血成性。

修罗阁知晓他的境况,研究治疗之法,想法设法将药摻进他的饮食中,因而,巴勒才能每月仅需饮一壶血就能克制体内的杀戮欲望。

研究了五十年,修罗阁也能确定当初的答案,借姜以安之手,除去巴勒这个叛徒。

姜以安原以为用全力,解决巴勒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但与他交手之后,觉得事态比想象中要难办。

这巴勒,竟有半仙的实力!

姜以安卸下腿上的铁圈,一手扔到岸边的火把处。

巴勒听见铁圈落地的轰声,说道∶“你们就是靠这种东西练气的?”

“知道的东西太多可不好。”铁圈重千斤,唯有将御气术练得炉火纯青,才能运气支撑,使其绑在腿上也如羽毛一样轻。

巴勒的情况每年都有专门的人上报,为什么情报里却没有提及巴勒的半仙水平?且与他过招之后,姜以安也能看出来他学的秘法不止他叛逃时偷学的招数,很明显,有人不仅在暗中传授他玄空皇族的秘法,还助他修习了!

如此说的话,他的孩童模样可能也是假象?

姜以安想到这,停止吸纳灵气活化身体,转与巴勒近身周旋,近身距离作战,让他减少使用暗器的机会,再增加些压力,他会暴露出更多所学招式。

炎风全神贯注用耳朵探听姜以安和巴勒的战况,因在百米外,也只听得一星半点,问道∶“这巴勒竟如此棘手,她打了一炷香也没让敌人落下风。”

琅王道∶“巴勒也未占得一丝便宜。你没发现,都是女娃子主动出招,巴勒破招吗?”

炎风恍然大悟∶“她故意的?”

赫铭辰说∶“许是在试探巴勒的实力。”

巴勒毕竟在修罗阁受过长达十年的训练,沉着应对是战斗的必备素质。姜以安招招试探,他又怎么看不出来?这五十多年,他一直潜心研究秘法,习得要领却始终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看到她迎刃有余的招式,他似乎也明白突破不了瓶颈的原因了。

“终究还是敌不过血脉吗?”

巴勒感叹,同样的一招,姜以安凝聚的气是他的两倍,且她有心控制力道,威力才与他不相上下。

“算了。”

巴勒不愿再继续缠斗,接下姜以安的一掌后收剑,落于湖岸,背着双手,语气平和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修罗阁少阁主——姜以安!”

“这并非你真名吧?”

“前辈曾是前西门主的得意门生,应该知晓修罗阁的规矩。”

“罢了。老夫现在确实没资格知晓你的真名。”

千是玄空皇族的姓氏,玄空皇族隐世后,也未有人敢以千作为自己的姓氏。所以说,只有玄空皇族的人才配得上千姓。在无忧城中,玄空皇族一旦被选入修罗阁,就必须起另一个名字作为自己出玄灵山后的身份。

所以,在修罗阁和无忧城中,历代阁主都姓千,在外界,阁主姓氏却不一致。

巴勒清楚这次遇上的女娃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如果硬碰硬,他完全占不到便宜,若要取胜,就只能另想办法智取。

他有心休战,姜以安未必这样想,只是执剑于身后,说道∶“前辈还是拔剑吧,不要留有遗憾。”

“你不是还想知道一直暗中帮我成为半仙的人是谁吗?”在修罗阁待了起码十年,巴勒自然清楚姜以安刚才的举动就是想试探他的功法。

“这就不需要您老人家操心了。”

修罗阁发展已超两百年,势力遍及整个大陆,规模越大,越难保证队伍的纯洁。暗中巴勒的人在修罗阁的地位极高,不然不可能造假五十年的情报。只要顺着管理大陆北境的情报网查起,就能揪出叛徒。即使缺少巴勒这个重要证人,也能挖出阁中的一个毒瘤。

说完,姜以安再逼巴勒出剑,抵着鼻息间浓烈的血腥味,在一炷香时间内全力以赴,躲过多次暗器,成功斩下敌人的头颅。

经此一战,月牙湖原先的湖畔毁了两米,水位变低且浑浊不堪。

在灵力稀薄之地强行使用法术,姜以安的身体也吃不消,积累了四年的灵力消耗殆尽。战斗结束之后,她马上服下丹药,找了空地调息。

炎风找干柴生火,赫铭辰坐在姜以安旁边,顺便看看琅王这个人质。

待她睁眼,赫铭辰问道∶“姜以安,你的实力究竟如何?”

她微笑着答道∶“在这里的话,起码需要一百个巴勒才能杀死。”

这话并非夸大,就算巴勒实力强悍,也未曾伤到她半分,只是让她感觉疲劳而已。

她又说道∶“我刚才想起来,除了七星谷,你们还可以去琅国暗市里买到七星草。价格自然会给得多,不过,你们如果拿着巴勒的首级去的话,应该容易得多,说不定,除了七星草,还能拿到其他稀罕草药或物件。要知道,天底下想杀死巴勒的人很多,他的悬赏金也涨至天价了。”

“多谢。”

“不用客气。你们帮我解决了尾随巴勒的暗探,这是我的回礼。”

跟巴勒缠斗时,琅国密探也听到动静赶到此处,只是她无暇分身应付,幸亏赫铭辰和炎风有所察觉,才免了一些麻烦。

保险起见,他们不能在此地久留,需要早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