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白来道歉了。
她又来了。
扬着一张小黑脸,扯着无奈又痛苦的笑容。
这回,她见着乔瑛,二话没说,直接跪下了。
“不敢多言别的,此番,绝不让乔翼长担半点干系!”
有黑锅,都是她们家公主的!
活该她背!
“须姑娘不必如此,既是盟友,理应守望相助。”乔瑛轻声,俯身把人扶起来。
前往河宴城的差使,她要是真不愿意,也并非完全推不出去,既然当着永安帝答应下来了,那么……
就是有意。
赈灾灭蝗,是个黑锅不错,但操作好了,也未必不是机会。
乔瑛有心把握。
况且……
曲昌公主才是正牌钦差,‘仙女下凡’,事情没做好,真正背大锅的是她,做好了,乔瑛也能沾光。
“我理应跟公主同甘共苦,方不负我们相识一场。”
乔瑛‘大义凛然’。
须白泪眼朦胧,握着乔瑛的手,感慨的无以复加,“乔翼长啊,真的,我都不晓得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意!”
公主!!
曲昌公主!
她的主公啊!
你看看人家!!你看人家多会说话,多能办事!!
你瞅人家嘴多甜!
她都被感动了啊!
哪怕知道人家说的是场面话儿,但是,甜言蜜语谁不爱听?
你学学,你给老娘学学啊!
须白内心咆哮着,小眼睛巴巴瞅着王如凡,里面盈着,忍不住的羡慕嫉妒和恨!
都是做属臣的,王如凡为什么那么轻易摊上个好主公,除了基本商议,出出主意,交际人脉之外,她什么都不做!!
乔翼长十项全能。
甚至,人家收拾兵丁,力压火翼营时,都不用王如凡和崔君琢出面!
而她,她……
呜呜呜呜!
活她干、事她忙、歉她道、锅她背、主意她出,打她挨……
都这样了。
公主也不听话。
硬抢了个屎盆子过来,眼下和乔翼长道完歉,她还得去应付严森。
一个搞不好,又要挨踢!
令堂的。
她都没出嫁生子呢,就已经提前掌握了装孙子的诀窍!
“……乔翼长既然不怪罪,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走……”
去装孙子啦!
须白俯身。
乔瑛、王如凡和崔君琢点头,看着她满面苦涩,强颜欢笑的转身离开。
“……也不容易。”
王如凡感慨。
真心同情了。
毕竟,谋臣摊上曲昌公主这么个主公,真是憋气窝火,又无可恋何。
这种当面听话,背后造反,宁肯挨骂,下回还敢的性格!
真是扶也扶不上,丢又丢不下。
“多糟心!”
她评价。
“嗯……”崔君琢深以为然。
乔瑛啧啧两声,就把这事放下了,毕竟,别人的谋臣,不管多好也装不进自己的碗里,用不着多想,她侧身,鹰眸流转,递向崔君琢。
“说说吧!”
“咋回事了?又不高兴了?”
她含笑,仿佛无意的试探着。
崔君琢面色一凛,淡淡凝视她几眼,有心想要敷衍几句,含糊过去,然而……
乔瑛那双本该犀利的鹰眸,圆溜溜地望着他。
崔君琢抿唇,本能的后退一步。
乔瑛歪了歪脑袋。
那个模样,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豹子。
又可爱又危险。
崔君琢喉结动了两下。
“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过后,我会告诉你的。”
最终,他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乔瑛深深看着他,没有言语。
崔君琢身体紧绷,莫名有些紧张。
许久,许久……
“好吧,等你觉得时候到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乔瑛展颜一笑。
崔君琢耳后发热,长睫垂下,默默点了点头。
“好!”
他应。
嗓音暗哑却悦耳。
王如凡:……
“喂,你们两个差不多了吧?咱们是不是说点正经事?”她抿着唇,有一种‘寡妇看恩爱小夫妻蜜里调油’的别扭感。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反正胃很撑。
“你不是有要紧事吗?而且,须白为什么又来跟你道歉?曲昌公主做什么了?”
王如凡和崔君琢都不知道曲昌公主自‘捡屎盆扣脑’的事儿。
毕竟,乔瑛回来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她们就开始找崔君琢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追问两句,没得结果呢,须白又来了!
人家都下跪了。
小嘴叭叭的没个完。
王如凡和崔君琢都是沉稳的人,哪怕不明就里,也不会当着外人追问什么。
“怎么回事?”
“展开讲讲!”
她询问着。
崔君琢也把目光投过来。
乔瑛眸光流转,收敛心神,把自己要去河宴城赈灾的事说了。
“万岁爷,让我们三天之后出发!”
“嘶……”
“这……”
王如凡和崔君琢面面相觑,但是没有像须白和柳从阳那样绝望崩溃,反倒是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
“也不是没利可图!”
崔君琢说了一句。
“你怎么想的?”
王如凡问了一声。
乔瑛笑了,“我是准备去的,万岁爷和官员们,还有内阁那些人,他们不准备救那些百姓,不想现在治蝗,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愿意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他们觉得不值。”
“我却不那么想。”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这个东西,看似无形,实则有用。”
只是,百官们无需民心,永安帝名正言顺,不屑民心,四大世家名声显赫,传承千年,早有民心。
“我们没有呢!”
“我们这些新出来的女官儿,唯一拥有的民心,只是个‘仙女下凡’的虚名罢了。”
“想要站稳脚根,想要拥有一席之地,尚且需要拼博!”
“我们目前,是万岁恩封出来,陪女儿做伴的‘弄臣’,我们没有上升的机会,没有找到同伴的渠道。”
“需要更多的女官。”
“需要更加稳定的基石。”
“你觉得,这次治蝗是机会?”崔君琢挑眉。
乔瑛重重点头,“一个艰难的,不合时宜的机会。”
或许很难,哦,不,应该说肯定很难,甚至五成把握吃力不讨好,但是……
“我们是女子,生来艰难,不把握住这个人人都不想要的差使,下次,机会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甚至说不定永远都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