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完后，林倩觉得自己听明白又没明白。
她站在政府二楼会议室大门外，秘书长知道她是苏钟军的亲戚。
这会人散得差不多，他过去问：“林倩同志，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倩疑惑把手里的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有些着急：“秘书长，这上面怎么没我们饭馆的名字啊。”
她快把每个字都盯出孔来，仍旧没看见冉这个字。
“咱们炒菜馆不是试点饭馆吗？”
秘书长以为是什么大事，他舒展眉头：“现在的饭馆不是宋老师在管吧。”
林倩啊了一声，点点头。
“今儿来的不是公方经理就是私方的，冉氏炒菜馆没来人，”
“名额给你们留着的，你们得和冉氏炒菜馆的人讲清楚，然后找个合理的出面人。”
这下林倩明白。
怪不得台上的干事讲解政策的时候，时不时瞟向自己，原来是嫌自己不合规呢。
秘书长算是卖苏钟军一个人情。
可是程序得说得过去。
“行，我们这边派出代表后再上名单吗？”
秘书长眯眼一笑，和蔼道：“到时候直接来试点牌子就成。”
这下林倩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去的路上，她去了邮电局想着给宋巧家里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这会在上班了，能节约就节约吧，转手就给妇联的办公室拨了电话。
宋巧听完林倩讲的，眉头一皱。
还有这层意思？
看来这下是不说也得说了。
“行，你等我想想，周末……明天吧，明天我来找你。”
晚上，宋巧把秘书长的要求告诉苏钟军，苏钟军一脸平静。
“确实得符合规矩。”他摸着宋巧给他新绣的内衬钱包，这下每件军装都有内袋子。
他眉头不禁微一挑，掩不住喜悦。
“要不我会帮你说说？”
他高兴，也想尽快帮宋巧解决这件事，过了试点时期就得等下回。
宋巧愁着叹口气。
“上回冉大爷还问我有没有听见取消票制的风声，我撒谎说没有呢。”
这下为难了。
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你说自己犯什么小心眼啊，合同一签，什么都不认不就好了？
她仰天叹口气，想着要去给冉大爷解释这件事，就觉得后背发麻。
麻烦！
苏钟军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奈笑了两声。
“你做法也没错，谁知道冉家三个兄弟会不会作出幺蛾子呢。”
宋巧一听，坐正姿势。
“你咋晓得？”
苏钟军指了指太阳穴：“用脑。”
宋巧白他一眼：“确实麻烦，那天就是小儿子和他闹，他问我，我一时犹豫没说实话。”
他们家可是掏光积蓄帮忙垫钱的。
冉家会还钱，但是什么时候还？
七零年代的两千块和八零年代的两千块可不是一个价。
“我陪你去吧。”苏钟军宠溺捏着宋巧嫩滑的脸蛋。
“那你可别穿军装。”
“我怕你吓着他们。”
第二天中午过后两人就直奔滨海市而去，林倩让宋建国过来守着铺子，自己配他们去一趟炒菜馆。
上回一家人都出门了，小卖部关了半天，就有人去厂里告状，说林倩擅自离开岗位。
当晚没觉得自己生气。
半夜，忍不住直起身，摇醒宋建国：“有病吧，他们！”
“我真是花钱给自己找罪受。”
路上林倩又把秘书长的话说得详细，扳开嚼碎了还加上自己的想法。
苏钟军一声不吭，宋巧想起来捂着脑门，不好说。
这回是没买东西。
冉老爷子刚睡着，就听见外头的敲门声，他睡眼朦胧推了推身边的老伴。
“孩子们回来了？”
老伴翻个身，找个让脖子舒服的姿势，嘟囔：“回来什么？咱们这儿就是旅馆，就晚上回来睡一觉。”
冉大爷不服气：“那天小儿子下午还回来呢。”
冉大娘嗤笑：“回来要饭馆，不是为了你。”
这边杠着，门外的动静没小。
“你出去看看。”
冉大娘睡在外头，她不耐烦啧了一声，还是老实披上外套，穿着宋巧送的棉鞋，晃悠悠出了门。
“谁啊。”刚醒，声音还是哑的。
“大娘，是我，小宋！”
一听是宋巧，冉大娘脚步快了几分，推开门，看着门外三人，中间高大男人遮住一些光。
“这是我爱人苏钟军，我们今儿是上门谈事的。”
冉大娘若有所思垂下眼皮，连应了几声，然后侧身让三人进来。
她在前头走着，走了两步，忍不住问：“不会是不要炒菜馆吧。”
冉大娘比冉家一屋人都看得开。
手里都没粮了，惦记那炒菜馆有什么用。
别说那些祖业啥的，你食不果腹的时候，老祖宗怎么没出来帮帮你。
自从宋巧给他们钱，一周一顿荤腥，现在两口子都长胖不少。
“不是的，大娘。”宋巧笑着，心里却松口气。
冉大爷也听见宋巧的声音，起身穿着衣服，坐在小饭桌旁。
看见苏钟军后，他也是一滞。
这男人太高大了，就算在滨海市这种身高的男人也少见，而且长得也英俊，并且身上有股英气。
虽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但是扫视屋子的时候，眉眼间有压迫感。
这就是小宋的军官丈夫吧。
苏钟军弯腰进了狭小屋子，冲着老两口点点头。
是来贵客了！
两人都反应过来。
急忙倒上热水，冉大爷起身给苏钟军让位置，这边避着风要暖和些。
苏钟军轻微摆手，表示自己坐在这里就好。
“这回来是有事和你们商议的。”他嗓音低沉语调缓慢，不注意露出领导的姿态。
宋巧给他一拐，苏钟军回神咳嗽几声，挤出一丝微笑。
可在冉家老两口看来，这微笑也不咋亲切。
“冉大爷，我们是为了饭馆的事来的。”还得自己出面，宋巧露出甜甜的笑容。
对面的冉大娘一惊，慌张起身：“刚刚在外面，你不是说要炒菜馆吗？”
“大娘，我们为炒菜馆来，但是真不是说不要炒菜馆。”宋巧起身让她放心坐下。
宋巧给林倩一个眼神，林倩把会议的内容大约说给二老听。
听完后，两人一脸愕然。
瞪大眼睛，看着三人，很长时间没有回神。
烧开的水壶声唤回两人的思绪。
冉大爷哆嗦着嘴巴，颤颤巍巍说着：“咱们炒菜馆是试点？”
宋巧点点头，看向苏钟军。
大家伙明白，这是苏钟军找的人情。
怪不得上回宋巧这姑娘没接自己的话，确实和他们家没啥关系。
人比人。
冉大爷高兴之余，翻涌上来是无尽的忧愁。
“所以我们得说清楚。”苏钟军换个姿势，交叉手指，神色淡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