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妇联从张桂花家出来，宋巧以为赵主任没注意自己，便靠边等她们先走。
谁知赵主任热情叫着宋巧的名字，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
她听说了学校的事，这干的太不是人事，哪有因为怀孕不上班的，就减少人家的工作。
赵主任不喜欢老校长和唐慧茹，一个有心却懦弱，一个就是不正常的人。
“小宋老师，去副食厂买菜啊。”她看见宋巧手上提着肉、大葱和酱肉。
心疼接过宋巧手里的菜。
“主任，这使不得。”人家是妇联主任呢，整个东山岛的妇女看见了都得问声好。
就连性子怪异的唐慧茹看见赵主任，也低头乖巧跟个孩子似的。
赵主任是上过朝鲜战场的，后面随军到东山岛，丈夫因病去世后她自愿留在岛上，组织起妇联为岛上的妇女谋福利。
赵主任摆摆手，表示没事，她让身边的同事先回去，自己有事找宋巧。
“小宋老师，你生产完还回学校去吗？”赵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宋巧一愣，还没人猜准自己的心思呢。
“大约不回去了，孩子没上幼儿园之前都得有人看着。”学校的做法伤透她的心，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不能这么说。
赵主任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我也不回去！”她不屑切了一声。
“我们妇联准备办个扫盲班，之前是想请东山岛老师兼职，可白天她们任务就重所以都拒绝了。”
“要不你生完孩子来妇联上班吧，因为扫盲班妇联多了一个编制，我给你留着。”赵主任喜欢宋巧，能屈能伸的，对工作也不是挑三拣四的人。
而且她男人是团长，往后上门解决家庭纠纷，也能压住别人。
突然来了新工作，宋巧一时没想好。
她不知道有了孩子，精力还分得出去不。
她想了一会，先拒绝了赵主任的好意。
可赵主任一点也不失落，似乎就认定宋巧会到妇联上班，她把薪资就告诉宋巧：“每月二十五块，五张粮票、三张布票，油票按家里人口算，逢年过节还会有补助。”
相比教师工资少了不少，可比起眼下的受气氛围，妇联的工作环境好许多。
有赵主任坐镇，根本闹不出什么。
“赵主任，我再考虑考虑。”
回家宋巧先把这事告诉林倩，林倩倒觉得比学校好，她和妇联的同志打过交道，都是泼辣的娘们，和这种不藏内的人打交道，不用担心背后挨枪。
“你教书的工资肯定高，可想想一周上多少节，每周还得值两天的延时课。”
宋巧听着点点头，平均算下来妇联的小时费还要高些。
两人洗米上锅，豇豆干炖肉刚焖上，苏钟军的车子就到门口。
“巧儿，我明儿就得出任务，刚刚来的急电。”他风风火火推开门，进屋就寻着宋巧的身影。
见她在厨房里，急忙走过去把一封电报塞到宋巧手里。
“爸妈的信，说我们收到信时，他们已经准备出发到东山岛，过来照顾你生产。”
本来苏钟军是不打算让父母来的，可现在他要离岛，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三日前给家里发了封电报。
两家都发了，所以两家人都要来。
“嫂子，我问过你家里的情况，小兵已经不为难你家，不过每晚都要去社区办公室报道，所以这次没法来。”
林倩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家里的消息。
一听家中无碍，她愧疚捂住胸口，眼睛红了一圈。
宋巧见状急忙扶着她。
因为父母要来，送苏钟军上船的时候，宋巧只有一丝的不舍，气得苏钟军捏着她的脸蛋不松手，留下一个红红的手印。
不过看男人离去的背影，宋巧还是觉得委屈，嘟着嘴站在码头上许久许久。
她失魂落魄到了家，刚坐下不到半小时，家里又来了客人。
是张桂花。
她手里提了一篮子鸡蛋站在门口，十分不好意思。
“张大嫂有事吗？”宋巧淡淡问，也没招呼她进屋住。
院里的阴风刮得张桂花有些受不住。
“小宋老师，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她死死拽紧袖口，小声嘟囔。
“外头太冷了，你进来烤火吧。”
宋巧家的烤火炉和别家不一样，其他人家都是瘦长型，家里人多还得挤着烤火，而她是让岛上铁匠做的五足八方火盆，再在上面罩一个细细密密的铁网。
这会正烤着橘子。
副食厂进的南方水果，内部先消化一批。
宋巧递给张桂花半个，张桂花是如坐针毡。
她捏着温热的橘子，愧疚说道：“这段时间我犯了不少错误，昨儿我才晓得你并没有……”
张桂花觉得告状有些不好听。顿了顿实在找不出其他词。
老实说着：“你没有给苏团长说，我家老洪也不知道，我觉得我真是个小人。”
她窘迫得很，连忙抓起身边的篮子。
“冬天东山岛上没啥好补的，家里存的鸡蛋，小宋老师别嫌弃。”说完垂着头。
林倩急忙接过去，宋巧打量她许久。
这种人一看就是心眼多但心不坏，可并不代表自己能立马原谅她。
她过去的闲言碎语确实给自己造成不少麻烦，莫名其妙在家属院树了不少敌。
“张嫂子，妇联要举办扫盲班你知道吗？”
“啊？”张桂花没明白宋巧的意思。
“你到时候报个名吧，洪大哥现在是排长，往后没准升连长，你要是不进步，你们两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的。”
昨儿老洪也说了学习的事，说自己不动脑子，不辩是非，意志也不坚定，说严重点就是会叛变那类人。
没想到小宋老师不与自己计较，还一心为自己着想。
忽然想起过去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还是个人吗？
张桂花呜呜哭出声，泪眼朦胧间看见宋巧大肚子，立马止住声音。
不吉利。
“小宋老师，谢谢您，过去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再次给您道歉。”
送走张桂花后，外头忽然起了一阵大风，仔细聆听还能听见远处海面海浪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