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衍知道的，他一定什么都知道的。
即便他嘴上说着感受不到爸爸的气息，可他也一定知道，这个花瓶摆放在这里，就已经足够成为她的慰藉。
可顾少衍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明明知道她情绪崩溃，也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解释完之后连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傅七七知道的，他这不是在赌气，只是单纯地因为怕自己抗拒而不敢接近而已。
正因为知道，她才觉得愈发难过。
情不自禁捂住脸，傅七七蹲下身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得浑身直抽抽，眼泪都打湿了双手，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
顾少衍已经折返回车里拿了纸巾过来，等她哭够了，便将纸巾递到她面前。
傅七七没接。
她只是随意抹了把脸，便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似乎除了装修，顾少衍还让人定期打扫这边的卫生，比起她之前在这边将就睡一晚时的满地灰尘，现在的屋里干净整洁了许多，连她的房间一推门进去都没有飞尘，甚至没有味道。
连她的床，都已经铺好了一整套的床单被套。
巨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哥哥买的那只毛绒熊。
傅七七一进屋视线便落在了那只毛绒熊上头。
几步走过去，她将那只大熊给抱了起来，这就要走出房间。
顾少衍却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小东西可以给你哥哥吧，这个太大了，他只能看着，医生不是说还要个什么能握着的东西吗？你再找找。”
从傅成扬那边出来的时候，顾少衍就料到了傅七七会回来取这只大熊，偏生他今天开的车是两座的跑车，根本塞不下这么大的毛绒熊，只得在过来之前给自己的助理发信息，让他联系司机开车过来帮忙运送，现在人还没到，顾少衍自然是不能让傅七七离开了。
这话有理，傅七七也没有细想他这话背后隐藏的另一层意思，将毛绒大熊放在床上便开始满屋子收集起能给哥哥拿着的东西。
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物件，傅七七只得去了傅成扬的房间。
跟她的房间一样都被收拾过的屋子干净整洁，唯一不同的是，冷色调的屋子里竟然贴满了整整一墙的照片。
上头都是他们一家子从前的照片，数量最多被贴在正中间的，基本都是傅七七的照片。
这里头有好多都是从前傅七七跟傅成扬一块亲手贴上去的。
伸手一张一张抚过，傅七七的眼眶不自觉又充盈了眼泪，只是到底已经哭过两回了，这一次她没那么轻易就再哭出来。
只是看了好一会，又从某个柜子里翻出几本相册来。
傅成扬从前唯一的爱好就是摄影，他的机器现在还摆在架子上，被擦拭得很是干净，但这玩意即便带去给傅成扬也引不起他的什么情绪波动，傅七七想了想，还是将几本相册都一块抱上。
已经接到信息，知道司机在楼上等着的顾少衍又顺手抄起了傅成扬桌子上的一个玻璃瓶。
傅七七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了他的手。
顾少衍拿的是个装满了纸星星的玻璃瓶。
那是他小时候一颗一颗亲手折的，都装在爱心模样的玻璃瓶里，给了哥哥当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实在是过去太多年了，以至于傅七七即便看到了那个瓶子也没能想起这还是自己送的。
要不是顾少衍拿起它，傅七七都想不起这段往事来。
可是……
“这不值什么的，哥哥看到也不会想起什么来的。”
“我觉得会。”顾少衍根本不听她的反驳，将她怀里抱着的相册接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玻璃瓶搁在最上头，他示意傅七七出门，“走吧，估计你哥哥也醒了。”
傅七七没有吭声，只是抿了抿唇，折返回自己屋里抱出那只毛绒熊，这才跟着顾少衍一块下楼，“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顾少衍没接话，抱着相册护着玻璃瓶径直出了门。
顾氏集团的司机果然已经等在了外头，见他出来了，急忙打开车门，帮着他接过了相册放进车里，又帮着傅七七接过那只毛绒大熊，一并也小心安置在了后座。
傅七七有些意外，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少衍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跟在我车后头走。”
“是，顾总。”司机关上车门，朝顾少衍鞠躬行了一礼。
顾少衍这才带着傅七七上了自己的车，一路载着她折返回傅成扬那边，帮着她一块将东西送上楼。
傅成扬还没醒。
傅七七只得将相册先交给医生，“这是我们家的相册，都是哥哥拍的照片，没事给他看看，或许能有作用，那个大熊是哥哥买给我的，我很喜欢，一直搁在窗户边，没事的时候经常赖在上头睡觉，哥哥是知道的，还有这个瓶子……”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少衍的选择，“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里头的星星都是我折的，哥哥一直收着，但是过去了很多年了，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这东西就一直是个摆件。”
医生一一接过，又来回将那个玻璃瓶子打量了几番，“没关系傅小姐，尽管试试，要是不记得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谢谢您能这么配合，能麻烦您再挑一挑相册里面有没有什么有纪念意义的相片吗？”
这是小事，傅七七自然乐意帮忙，于是便翻开相册一张一张照片开始挑拣起来。
另一个医生已经抱起那只毛绒大熊悄无声息进了傅成扬的房间，将它搁在窗户边，调整了位置，保证傅成扬一侧目就能看到它，这才重新走出房间。
外头的傅七七已经挑了好几张出来，“这是我十七岁生日拍的，然后这个是哥哥拿到他一直想拿那个摄影大奖的时候拍的，你干嘛不要？”
眼看医生将傅成扬的那张单人照搁在一旁，傅七七有些不满，“这是哥哥人生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不能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