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那场火烧得熯天炽地，而城西的顾少衍正慢条斯理地喝下合作伙伴敬来的一杯酒。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话题，“我来的时候经过城东，正好看到刘总的那个女儿。”
顾少衍一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此刻更是垂了眸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
“我看他们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还有人上去踩了好几脚。”
“那打的叫一个惨，把人家小姑娘打得抱着头也不敢叫，我隔着车窗看都觉得残忍。”
“谁能管的了？我也是路过才看见的，听他们好像有人管那个小姑娘叫什么七七的。”
顾少衍那只绕着杯口一圈一圈打转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但饭桌上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傅七七吧，她不是坐牢了吗，已经出来了么？”
“好像是该出来了吧，这也好几年了。”
“boss。”左杰在这个时候忽然凑到顾少衍身边，俯身在他耳际压低声音轻声道，“我刚收到消息，说是傅小姐纵火被捕。”
顾少衍侧了侧脑袋。
冷冽视线盯在了左杰身上，顾少衍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叫人听不出他的喜怒来，“纵火？”
“是。”左杰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卑不亢地应承着他的话，“在帝景豪庭，从前傅先生的住处，消防灭火之后，从里头找到了傅小姐。”
身侧众人还在说着傅七七的往事。
“要是傅七七的话，她从前不是跟刘总的女儿最是要好的么？”
“我从前还见过她们两个一块逛街一块上学，听说傅七七还把她的衣服首饰的都送给刘总的千金，恨不得把刘总的女儿宠成第二个傅家小姐。”
“是啊，听说两人形影不离，好得跟亲姐妹一样，怎么现在刘总的千金反倒是去踩了人家一脚？”
不知是谁哄笑一声，言语里带着满满的讥讽，“树倒猢狲散呗，还能为什么？”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了顾少衍这边的情况，片刻之后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再度出声，“再说了，傅家做过什么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吗，现在刘总跟咱们顾总要结亲了，都是一家人了呢，哪能再屈尊跟什么傅七七傅八八的来往，那多丢咱们顾总的脸。”
“您说是吧顾总？”那声音说着已经来到了顾少衍身边。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亲自拿起醒酒器给顾少衍倒酒。
鲜紫红色的液体灌入高脚杯中，那人双手捧起酒杯，奉到了顾少衍面前，男人堆起讨好的笑意，“顾总。”
顾少衍没有伸手去接。
他的声音不大，在忽然沉寂下来的包间里却显得震耳欲聋，“那怎么确定是她纵火？”
这话已经让所有人都听见了，左杰抬眼环视周遭一圈，知道已经没有压低声音的必要，索性站直起身回答，“帝景豪庭的物业是这么说的，警方去调查的时候，他们说监控坏了，但是除了傅小姐之外没有外人进入，而傅小姐进去之后那个房子就着火了，所以只能是傅小姐纵火的。”
左杰顿了顿，总觉得顾少衍的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补充完，“现在警方以纵火罪将傅小姐逮捕了。”
尽管没有前言，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几乎没有脑子不活络的。
从这几句话里，大家都听出了大概。
左杰虽然没有明言是哪个傅小姐，但帝景豪庭这个地址太过熟悉，可不就是从前的傅总的住处么。
那就只能是傅七七，只会是傅七七。
捧着酒杯的男人最先开口，“那个女人就不该被放出来！坐了几年牢还不知道安分，刚出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
有这么一声起头，酒桌上众人纷纷随身附和，“是啊，傅家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胚子，这下倒是好了，继续回去待着，最好不要再出来惹事讨人嫌才好呢。”
“从前那个死丫头就害了顾总的妹妹，现在也不知道又要害谁，真是个祸害，就该跟她爸一样被枪毙了才好。”
话音未落便有人的椅子发出“嘎吱——”的尖声。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旁人。
正是这场酒局的主客，顾少衍。
没人知道他为何阴郁着一张脸忽然站起身，起身的时候还带倒了那个一直捧着酒杯站在他身边的男人。
红酒倒着泼脏了那人的西装外套，他却连发怒都忘记，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面前忽然站起身的顾少衍，“顾总，您这是？”
“管好你的嘴。”顾少衍朝他投去一个冷眼，“否则下次泼的就不是你的衣裳了。”
那人呆滞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倾倒了大半杯酒、只余下一点浅浅酒底的酒杯。
他目送着顾少衍大步离开，只觉得有股寒意莫名攀上了他的尾椎骨，冻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顾总这是怎么了？”不知是谁出了声，“他不是最讨厌傅七七了吗，傅七七纵火，他还不高兴了？”
“是啊，我还以为傅七七就算出狱了，顾总也会找个法子把她弄进去继续待几年呢，这会子有这么个天时地利的好机会，他怎么还生气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人知道顾少衍这莫名的脾气是从哪来的。
唯有跟了顾少衍一整天的左杰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宣告了这场酒局的失败，连朝在座各位老板笑一笑的打算都没有，抬腿快步追着顾少衍的脚步往外走，“boss，咱们去哪里？”
他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在顾少衍亲口说出来之前，他不敢越矩。
好在前头那个男人很快给了他回应，“人在哪我就去哪。”
“是。”左杰应了一声，替他打开车门，又伸了手去挡住门框。
越过那只手，顾少衍看着面前的车。
晚上的酒局他是临时决定要参加的，来得匆忙，连车都没顾得上换。
凝视了车身好一会，顾少衍才低头往后座钻。
左杰替他关上车门，又坐到前头去。
黑色的豪车一路飞驰，直奔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