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王妃醒了!”
小厮打着跟头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着,“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江叙平正迷迷糊糊的往饭厅里走,没睡醒似的就听见有人在扯着嗓子喊,昨夜熬得太晚,他揉着眉心道:“喊什么呢?谁醒了?”
他没听清,但石头与林巧儿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林巧儿撇下孩子,撒腿就往王府主院方向跑。
石头震惊无比地道:“少、少爷,是王妃!是西北王妃她醒了!”
江叙平瞬间心神剧震,他立刻瞪大了眼睛,舌头激动到打结地问,“王妃王妃醒了!姜黎醒了!”
江大人二话不说追着自己夫人方向,把腿就跑,着急得就跟地上的双胞胎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爹、爹爹和娘亲,他们怎么了?”
双胞胎老大江修竹稚嫩地问。
石头一张嘴裂得贼大,比过年得了天大的红包还高兴,他一手拎起一个小主子,左右抱在怀里说:“是王妃,是你们的舅婆醒了!”
双胞胎们的舅婆,此时已经被他们舅公彻底给哭懵了。
姜黎大梦初醒,完全弄不懂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她笑着安慰道:“行了,你别哭了!我是怎么了?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昏迷,然后失忆了对吗?”
除了这样的解释,她根本想不出能林之绪哭的如此上气不接下气,伤心欲绝的理由了。
林之绪哭了好一会,也察觉自己有些太过失态,他抹了一把眼泪,手上湿乎乎地摸了摸姜黎的脸,“是生孩子了,这孩子就是你给我生的,姜黎你好狠的心,竟然生了孩子就抛下我一个人!”
“啊……还真是这样啊……”
姜黎语气十分震惊。
她低头去看怀中的小婴儿,一听自己生的,连录得梨花带雨孩子的爹都不顾了,“这么小的东西,竟然是我生的,哎,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是有些像我,可咋看起来那么黑呢?”
林之绪周身上下,某些不见人的地方,比她还白,姜黎有些遗憾地想,“她跟林之绪这样的天作之合,怎么就生出来个小黑孩儿……”
“婶婶!”
砰地一声,房门猛地拍向两边。
林巧儿与宝财燕小春他们一股脑地全都冲了进来。
林巧儿哭着说,“婶婶……婶婶你终于醒了!”
宝财迟鱼向渊他们几个看向床上,完好得就跟从未受过伤一样的姜黎,哭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瞧着他们这样,姜黎心底暗自叹气:“孩子这玩意果然不能乱生,瞧瞧,她不光失忆了,看起来还昏迷了很久,瞧把这一家子给吓得。”
正想着,忽然就感觉鼻尖一热。
胸部以下小腹以上突然泛起剧痛,嗓子眼一股股奇怪的味道涌了上来,坐在她对面已经止住哭泣的林之绪,突然面色急变,像是见到此生最为可怖的景象。
滴答……滴答……
婴儿哭声戛然而止。
姜黎低头朝着婴儿的脸上看去,就见几滴黑红的液体正垂落在孩子的脸上,而那液体的来源方向正是她自己。
“我、我这是还没好么?”
姜黎摸着鼻尖上的黑血苦笑道:“这血还有股臭味呢!”
说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姜黎!”
西北王殿下惊掉了魂魄一样怒吼了声。
两个时辰后,短暂醒过来的西北王妃又在原来的位置上躺下了。
“吐出来的都是鼻腔和胃部残留的淤血,醒来了就没什么大碍。”李佳科详细查看了一番说道:“恭喜王爷,可喜可贺,黄天不负有心人,王妃娘娘终于醒过来了!”
林之绪仿佛还在梦中,眼眶湿润地红着,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佳科,你不是说她都没事了吗?那怎么还……”
“久病体虚,更何况像王妃这样从鬼门关里抢回来一条命的!”
李佳科起身收起银针,眉目从未有过的放松,“放心吧殿下,她只是困了,再睡一觉,我保证,明日一早还您个活蹦乱跳的王妃。”
王妃终于醒过来了,管家甚至没去请示主子们,直接在王府门前放起了庆贺的鞭炮。
王府内欢腾一片,林之绪把所有企图赖在房里的人,全都给赶了出去,他重新躺在床上,不错眼珠地盯着熟睡中的姜黎。
林之绪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会一直盯着姜黎,直到确认她再次完好的醒来。
可逐渐昏沉的睡意袭了上来。
林之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又过了一天,天色大亮,林之绪只感觉通体舒泰,好像从来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姜黎还呼吸均匀地躺在身边。
面色虽不至于红润,到也没有病气似的苍白。
他盯着姜黎的脸看了许久,才慢慢把沉睡中的姜黎等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像是一切都没发生时的清晨问话。
林之绪浅笑着,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娘子,你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
姜黎摇了摇头,“不睡了,睡的锁骨有点疼,对了孩子呢?”
姜黎的记忆错乱到,从战场再到生孩子,就是不记得自己差点被炸成肉泥。
“孩子其实不是你生的……”
林之绪缓慢开口,他太久不曾好好抱过姜黎了,刚要伸手去团住面前的人,姜黎却拧着眉,直接将他一把推开,面色十分吓人地说:“你什么意思?”
“那还是谁的?”
“难不成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
林之绪把这几个月发生的凶险,一一跟姜黎解释了一遍,姜黎听完没什么直接的反应,而是颇有些头大地道:“老天爷,就不能换个法子来折腾我么,我上辈子就是被炸弹炸死的,没想到这辈子还差点被……”
姜黎的嘴贴上了微凉的掌心。
林之绪不允许她把那个死说出。
又过了一会,姜黎重新躺下,如释重负一般,地松口气道:“还好,还好,那么黑的丫头是姜敏生的……”
这要真是她跟林之绪生的,估计就这肤色,她都得难过好一阵子。
家里其他人老早就在门口守着,好不容易等到屋里面有动静,被林之绪放进屋之后,一个个红着眼睛站成一排好像一堵墙。
“姐……”
性子外放的宝财第一个哭出声来。
紧接着哽咽声,抽鼻涕声,接连响起,姜黎最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她在几个小子身上扫视了一圈,突然开口道:“那个,你们几个先别哭了!”
“我那五百万量银票呢?”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全部愣住,宝财甚至哭出来个鼻涕泡,“姐,我们都要吓死了,你咋还惦记钱呢!”
屋内的人纷纷闻言纷纷笑了出来。
“废话!”姜黎拧眉万分不悦地说:“那可是五百万两!五百万两!”
她空间里统共就三千多万两。
刨除去筹措粮食花掉的钱,她的银票真的没剩多少了。
银票自然不会丢,不仅如此,燕小春他们把给乌达的那一车值钱东西全都原封不动拿回来不说,还把大战过后,缴清犬戎人所有财务的八成全都堆在了姜黎跟前。
姜黎瞅着那一大堆山一样的金银财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宰大户那样高兴,而是在一堆东西里面挑挑拣拣,只拿了一柄小匕首。
一家人轮番在姜黎面前哭了个遍。
燕小春才想起来说正事,“三哥,早上锦衣卫的人过来传话,说章骅在牢里,用筷子自杀,已经被拦了下来,但人伤的太重伤了喉咙,虽然没死,但也不能说话了!”
气氛欢快的卧房顿时严肃下来。
林之绪冷哼一声,“他倒是谢岚的一条好狗!”
到了这幅田地,自己儿子的命都没有维护谢岚重要,是算准了,他不会拿章世昌怎么样么?
二月二十八,丞相章骅卖官鬻爵,通敌卖国,二十前年亲手策划徐皇后巫蛊一案,设计三大营逼宫一案,彻底定案。
皇帝一连三日避不上朝,到了三月初二,关于章骅一党的裁决才正式下来。
章氏一族受其牵连,三族尽诛,其余六族发配漠北。
一干涉案人员,按律论罪。
随着章氏一族的没落,京城菜市口又将迎来一次鲜血洗阶,血流漂杵,仅仅半月时间,所有掌家附庸全部倒台,所牵连着甚广,以至于东城大街高门大户十去其三。
章丞相凌迟之刑定在了三月十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直都没有消息的丞相独子,章世昌早已偷偷远盾跑掉的时候,大理石天牢外,唐林心如刀绞地拦在他的跟前。
“世昌……”唐林眼眶酸涩,痛苦万分,“之绪,他们并没有要你的性命,三司和锦衣卫也没人在京城大肆搜捕你,你为何非要……”
章世昌抬头看着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眼中灰茫茫一片,消瘦的脸颊早已褪去了从前,“唐林……”
他很轻地叫了一声。
这短短一生,他过的花团锦簇,富贵万分,纵使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但万般种种仔细想来,一切不过是命运的捉弄罢了。
他有着最伟岸的父亲,父亲却始终把他蒙骗在象牙塔里。
他有心爱的女人,但落花逐流水,从始至终那个人好像从未真正爱过他。
唯有至交好友……却有着他从不知道的,彻骨血仇横在他们中间。
章世昌不禁悲凉万分想,他这一生……到底什么是真的?
唐林哭了出来,“世昌,你不要……不要这样……”
“没有人会要你的命!”
“皇帝不会!之绪他们更不会!”
“你不要进去,你进去就是个死,大宴律法不会放过你,你会被凌迟的!”
“就算大宴律法放过我……”章世昌凄惨地笑了下,“难道良心就会放过我么?”
“唐林,你们很好,真的很好,我这辈子能交到你们这些好朋友,值了!”章世昌笑着眼角泪水滑落。
风丝翻飞了他的衣袂,他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大理寺监牢的死门毫不迟疑地走去。
门口看守的侍卫,犹疑地看着一会,打开了大门,放了丞相独子罪人章世昌走了进去。
侍卫不懂,为何明明还有生机,却要主动投身这凌迟等在前方万劫不复的地狱。
唐林站在大理寺监牢门口,早已泣不成声,痛苦得几乎站不起腰来。
李云蔚从马车上急急跑下来。
她仓惶惊慌的抓住唐林的手臂,“世昌、章世昌呢?”
唐林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眸,眼前只有李云蔚水汽模糊的轮廓,“他、他进去了!”
李云蔚顿时惊恐万分,跌撞着跑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住,“大理寺监牢,闲人不得入内!”
“让开,让我进去!”李云蔚从未这样感到害怕过,从前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沙,正在快速,让她控制不住地流走,“让开!我乃镇远将军府李云蔚,你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