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斐有件事要拜托你,我妈在养老院还需要你多费些心,一定不要让她再一个人跑出来了。我不是怪你!只是我妈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我知道这已经超出养老院工作的范围了……”
“落星……”
夏斐受不了她隐忍的表情,说道:“你完全可以交给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愿意帮你照顾阿姨。”
何其有幸,谷落星有这样的朋友,她很感动,但又很怕辜负夏斐,更怕自己会得意忘形,利用夏斐的好意。
但她还是要麻烦夏斐,这是她最宝贵的财富,也是她生存下去能依赖的最强助力。在她获得能够保护妈妈的力量之前,她需要夏斐的帮助。
夏斐从未去衡量得失,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谷落星快乐,所以她忍不住去看她的手。
“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谷落星一直把双手的手掌藏在刻意拉长的袖子里,能瞒得了专注看短视频的李昕,却瞒不住一直注视她的夏斐。
“我在后面的小公园摔了一跤,划伤了手而已。”
夏斐知道谷落星骗了自己,唐云飞的左手也受伤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她被排除在外了。
她心中失落,但她没有多问,她从谷落星的表情中看出事情非同小可,她相信谷落星早晚会告诉自己。她安排养老院尽快派车过来,把李昕接回去。
养老院的车很快到了,谷落星唤醒李昕。她轻轻摩擦双手,待到掌心温热,才把手掌放在李昕额头,李昕感受到温度,从甜美安逸的梦境中醒来,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谷落星的一刻,立刻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落星啊,妈妈又睡着了。”
“妈,你先回养老院住两天,我明天去看你。”
“养老院?”李昕又露出那种疑惑的神情,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夏斐立刻说道:“阿姨,你前段时间手受伤了,住医院太贵,就在我家的养老院里疗养。我是夏斐……”
“我知道,你是落星的朋友,你前几天还来我家吃饭来着。”
谷落星不知道李昕说的是哪一次,每隔一段时间夏斐会到她家吃饭,但绝不是最近。
人的记忆本应像大树的根,随着新的记忆不断叠加,新的根须越来越深,牢牢抓向更深的地下。可李昕的记忆就像是放在一排排盲盒里的独立小东西,她随机地打开任何一个,不知道会是什么。
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事,但又不是完全想起,与之相关的记忆遗忘了,为了补足,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解释,周围的人却未必能理解。
但此时的李昕完全没有在谷良病房里的慌乱和失措,有时候忘记反而更好一点。
送走李昕,谷落星想陪着夏斐,却被夏斐拒绝了。
“李姐会留下来陪我,你回家休息吧,明天剧团还要排练。”
谷落星点头,李姐刚才跟着养老院的车来了,给夏斐带了换洗的衣服和别的日用品。李姐身为专业护工,把夏斐交给她照顾,谷落星放心。
而且谷落星也确实累了,毕竟这三十多个小时里,她就在休息区睡了几个小时,她再怎么能熬夜身体也受不住了,更何况她一周都没排练,明天一定是高强度训练,她总不能休息不足导致拖后腿。
唐云飞:“我送你,正好我也要回琼城。”
“等等!”夏斐睥睨的表情,就像看偷油的老鼠,“为什么是你?我们落星打不到车吗?”
“打车太贵了,我又顺路。落星你怎么想?”
“一起回去吧。我也是搭他的车来的。”
唐云飞是开车来的,如果她不搭他的车,他就要一个人开车回去。唐云飞也是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她实在不敢让他一个人疲劳驾驶。
“落星!你看看他那手!能开车吗?”
夏斐指着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左手,唐云飞却当着她的面,把纱布拆了下来,贴了一个和谷落星同款的敷贴在手心里。
“现在就可以了。”
夏斐嘴角抽搐说道:“不行!太危险了!落星!我让养老院再开车来送你回去。”
“不用了,太麻烦了。养老院车虽然多,但司机就那么两个人,万一老人有什么事,还要指望他们。”
夏斐知道谷落星说得对,矮下去的气势跟憋了的皮球一样,说道:“好吧……你到家了记得给我电话。”
周五夜晚的高速公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拥堵,车程被无限地拉长,每行进一点都要停下等待几分甚至几十分钟,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情况才有所缓解。
心里再镇定,该来的还是会来。谷落星让唐云飞在高速公路中间的加油站停下,她要去一趟洗手间。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唐云飞下了车,在旁边接电话。
“嗯,我知道了,明天上午五点,东大桥数创路1330号。”
挂断电话,唐云飞立刻调出手机通讯录,在上面记录地址。麻药已经散去,开车的时候他还注意,小心不碰到伤口,但牵拉手指打字时,还是微微刺痛。
谷落星从他手中夺过手机,帮他把剩下的字敲完,又递回给他。
谷落星从他脚下拿起塑料袋回到车里,刚才唐云飞跑到加油站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拿铁咖啡饮料和两包面包,回来时接到了电话。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搬家公司的人,明天有工作。”
一大早五点就有工作,这也太早了。
“你身为一个法学生,为什么要开着小皮卡车给人搬家?”
谷落星问得很直接,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懒得拐弯抹角,唐云飞如果不想回答完全可以不答。
他果然没答,只是递给她一瓶拿铁咖啡饮料和一袋红豆面包。
“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坚持一下。”
“嗯。”
谷落星喝着咖啡饮料吃着红豆包,车窗开着,凉凉的晚风吹着她的头发,她感觉很惬意。
“我以前是法学生,后来休学了。”
过了十几分钟,唐云飞忽然说道。
他感觉自己已经整理好了,可以将这段往事说出口了。
“我这人有点毛病。”
“嗯?什么毛病?”
难道他是反社会人格?谷落星忽然想到她对唐云飞的这个初印象。随后又忍不住否定。那不过是刻板印象,现在的她了解唐云飞,认为他稳重可靠,值得人信任。
唐云飞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地说:“我看见不理解的事情就会想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结果,如果不知道答案,就会一直寻找答案。我小的时候就是如此。大人希望小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要问,但我偏偏相反,总是问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不明白,人人都有秘密,希望在众人面前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我却一直当着众人的面戳穿他们。
时间长了,我变成了大人口中的怪物小孩,他们让自家的小孩都远离我,妈妈一直很担心我,让我少在人前说话,我一当面问为什么,她就在背后偷偷戳我。但爸爸支持我,说我拥有天赋。”
爸爸理解他,但爸爸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