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是七个人,警察拉走了六个,那么剩下的一个人在哪儿?
“小斐,警察把那六个人抓走以后,你们都干了什么?你再细细跟我说一遍。”
“没干什么啊。就把二楼走廊通到大厅的铁门锁上了,因为不知道丢了什么,警察建议我们明天再仔细清点一遍。地上的玻璃都还没扫,害怕人踩到。”
把铁门锁上之后,除了从二楼窗户上跳下去,没有别的离开的路,警车刚刚开走,剩下那个人可能还在养老院里等待离开的时机。
“钥匙借我。”
唐云飞伸出手来,夏斐不情不愿地将钥匙放在他的手上。
“要不要再叫人?或者等警察来。”
“不必了。”
夏斐刚才把被抓走的六个强盗形容得太菜,让谷落星信心暴涨,唐云飞走在最前,谷落星跟在后面,夏斐则跟李昕一起守在门前。
唐云飞拉开铁门,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金属合页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嘎”声。
地面上有碎银一般的光,中间一点暗色,像是红宝石,谷落星定睛一看,是滴落在碎玻璃上的红色血点,映着月光。
血刚开始凝固,边缘还有未干的痕迹,顺着血点,谷落星和唐云飞停在一个木柜前,木柜靠着窗户边缘放置,四角的花纹已经磨掉了,应该是旧家具,摆在这里是为了放置一些杂物。
唐云飞一拳砸在柜门上,就听见“咣”的一声,谷落星和唐云飞不约而同往旁边躲去。
从柜子里掉出个少年,咋一看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完全是个哭脸的小孩,只是这孩子的头比正常的婴儿大上好几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戴着的夜啼鬼头套。
唐云飞上前,一把扯掉他的头套,露出一张俏脸,十八九岁年纪,头发漂成灰色,身体很瘦弱,他刚才没防备,跟个麻袋似的直直掉下去,纤细的双手正扎在玻璃上,“啊”的惨叫之后,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睛里全是惶恐,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却不敢站起来。
唐云飞和谷落星一人一只胳膊把他架了起来,他这才急了,两条细腿乱蹬,又像是要被热水烫脱毛的活鸡,要是谷落星一个人,早就让他挣脱开了。
唐云飞:“不想破伤风的话就别动。”
听说不是要给他交给警察,他才安静下来,主动跟着他们走。
一行人到了李昕的房间,夏斐拿出个小药箱,她和谷落星一人负责一只手,很快把少年的小手包成了螃蟹钳子。
伤也包好了,谷落星刚想问话,少年的肚子又响了,咕噜咕噜响个没完,这绵延的声音将好不容易重新酝酿起来的严肃情绪又破坏了。
他年纪小,眼眶又红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没等谷落星想好要不要给他吃口东西,李昕就将夏斐削好的苹果塞到他的手里。
少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啃。
谷落星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站在少年面前,专心等他吃完。
少年两只手都被包着,除了能像螃蟹钳子一般做出开闭的动作,其它精细一点的动作都不能做,就连转动苹果也要双手配合。
他吃得很快,活像个啃萝卜的大兔子,一大个苹果迅速变成了苹果核,他眼神四下搜寻,终于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了湿垃圾桶,他将苹果核扔进桶里,才规规矩矩重新坐回了位置。
谷落星、唐云飞一左一右,都是严肃的表情,夏斐靠着墙在玩手机,而李昕则一直正对着他,眼神里充满爱怜。
“你叫什么名字。”
“刘灿。”
“‘灿’是光彩夺目的意思,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很好。”
李昕很自然跟他攀谈起来,谷落星想阻止,却被唐云飞眼神示意,不要那么做。
“你长得好看,也很有礼貌,还上了大学,怎么会做这种事啊?”
李昕一问,刘灿“哇”的一声就哭了。
谷落星翻个白眼,明明他是强盗,却搞得好像他们欺负他一样。
刘灿真的是吓坏了,说话时一抽一抽的,谷落星好不容易听出个大概。
原来刘灿刚上大一时,听班里的同学说加入社团好找工作,就在同学的引荐下,加入了学长组建的社团,开始社团只是一起出去玩,刘灿虽然感觉无所事事,但看其它社团的同学也都是一起参加活动,也就没有太介意。
然而社团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去玩的地方档次也越来越高,每次出去玩都是新人来平摊支付大头,老社员支付零头。
很快,刘灿的生活费不足以支撑他的花销,他想缺席活动,学长却说可以借钱给他,就这么过了半个学期,学长也没让他还,然而前几天,学长忽然让他还钱。
按照学长要求的利率来算,欠下的钱已经是天文数字,刘灿不敢告诉家人,却也没有赚钱的方法,而学长要求他三天内必须还钱。
社团里还有两个人也和他是一样的情况,学长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说是试胆大会。
他们要在学长选定的地方偷东西,每个人只偷一样,拿回去到黑市上卖掉,谁卖的钱最多,就算谁赢了,他欠的钱就可以一笔勾销。
“怪不得,养老院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变态,吓死我了。”夏斐心有余悸,又用挑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的这位学长,根本是拿你们在取乐。”
“我害怕不听他们的,会被学长排挤……”刘灿哭得更大声了,两只手捂住脸,更像是个小孩子。
李昕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他。
“你还年轻,知道错改了就好。你比我家落星小不了几岁,我家落星要是不休学今年大四,还算是你的学姐。你不用担心,我们落星去帮你说说,总不会让他们欺负你。至于欠下的钱,还是先朝父母借了还上,无论什么时候家人都是你的支撑。”
谷落星的眼皮跳了跳,露出的微笑有点勉强,李昕说的是十年前的事,那年她二十二岁,马上要结束休学重返校园了。
大脑认知中枢损伤能够引起记忆力的减退,一般都是从最近的事情开始遗忘,病情会有反复,可今天的李昕忘记了近十年的事,这也发展得太快了。
谷落星抓住李昕的手按了按,李昕有点惊讶,谷落星因为家里的原因,幼时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一般不会在人前跟她撒娇。
“妈,你先休息吧。后面的事就由我们来处理。”
李昕有点疑惑,虽然想留下,但生了病以后她的执行力也在下降,总是又困又乏,今天晚上基本没睡觉,前面受到惊吓才让精力集中起来,现在她更累了,实在很想睡觉。
她拍了拍谷落星的手,因劳作而粗糙的掌心让谷落星心疼。
“我先睡了,你们别吓到他。”
无论如何,妈妈和我都不会变。
谷落星在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