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落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需要任何指引,她也能走到舞台中央,她能感受到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向她聚拢,将她包裹在内,温暖的气息顺着她的毛孔,一点点渗入她的体内。
再也不需要害怕了。
“法官大人,他爱我。他会竭尽全力保护我!他会撒谎!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信!”
这一刻,她彻底化身为凯伦·安德列。为了保护她所爱的男人,她可以攻击任何一个人,即使是爱她的男人。
她睥睨旁观席的观众,她深知自己的美貌颠倒众生,他们都想要得到她,却又想摧毁她。
太过美丽的东西,如果不能独占,就想毁在自己手里,因为不存在能够与之交换的东西。
她知道他们的想法,她满不在乎,她早就被毁掉了。
她用那种藐视一切的眼神扫过台下,最后落在那个男人身上,那个唯一她确定的,爱她并愿意为她奉献一切的男人,那个不得到她也无所谓的男人。
叫里根的男人,明知她站在被告席上,还是闯了进来,和她一起承受。
“凯伦,你的牺牲已经没有用了。比约恩·福克纳已经死了。”
他毫不在意被她利用,这是他所期待,他是个恶棍,早已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但对她的每句话,他没有虚假……
一缕阳光洒在她的金发上,让她包裹的坚硬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能看到她的坚强只是伪装,她的内心比蛋壳里的蛋黄还要脆弱。
比约恩·福克纳,那个毁掉她又将她重塑的男人,那个与她水乳交融,灵魂也与她融为一体的男人,已经死了。
她零落成泥,却只是一个人的表演。
一切都在谷落星的脑中重现,她真的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男人从法庭的最后向她走来,他的话也在她的耳边,带着炽烈的呼吸,她一下子睁开眼,正看到谭子睿站在她身边。
他本来冷峻的表情瞬间变得轻松了。
“你也来的太早了。”
他也跟她一样,T恤牛仔裤的休闲装扮。作为男主角里根的扮演者,他有着符合人设的高大身材,俊朗犹如刀刻的五官,以及低沉迷人的嗓音。
如果不说话,很多人会以为谭子睿有日耳曼血统的混血,他总是笑着解释,态度也多了一份谦逊,让人更愿意与他亲近。
“我刚才要是不说话,你准备把我的词也顺了吗?”
“这不很正常吗?你要是不说话,能看到我分裂十几个人的场面。”
谷落星既是开玩笑,也是实话,她知道庭审一定会和剧团训练时间相撞,她没权利要求别人配合她,只能自己加倍努力研读剧本。
为了更加了解角色,她早已将整个剧本吃透,所有人的词都背得八九不离十。
之前的记性差果然是暂时的,今天早上起来她神清气爽,不仅记起了忘掉的台词,连带着表演的感觉也回来了,她甚至能在脑内构建整个场景,明明她现在身处小小的训练室,既不在舞台上,也不在庭审现场。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庭审,她早已忘了那个观察庭审现场借此修改剧本的目的。什么都不想,只单纯把一件事做好,反而让她的记忆更清楚了,庭审的一幕幕都那么真切。
“早知道我躲在后面不出声好了,不买票就能看到我们女主角的精彩表演。”
谭子睿从来不压抑他对别人的赞美之词,尤其对谷落星,他递给谷落星一杯anner,“这是咖啡,请你喝。”
谭子睿经常请现场的人喝咖啡,其中也包括谷落星,谷落星偶尔会随大流接受,但她今天则抱歉地挥挥手。
“不用了,我这两天肚子不太舒服,先不喝了。”
昨天早上在茶水间的那杯速溶让她白天难受一整天,晚上狂跑洗手间,谷落星的胃早就在学生时期,饥一餐饱一餐的时候弄坏了,天气一变化或者空腹直接喝黑咖啡就会痛。今天早上虽然好了,她也不敢太放肆了。
“是因为庭审的事情吗?你也真辛苦。”
“哎?你也知道了?”
谷落星没有跟剧团里其他人说,还让夏斐暂时替她保密。一般人还好,要是让张弦月知道了,说不定会借题发挥,但现在看,她的隐瞒完全没有作用。
“熊猫新闻上都有专栏了,上面还有你的照片。”
不期待的事情反而来得更快,果然谷落星自己还没拿出手机打开熊猫新闻的app,张弦月就带着她的跟班从门外走进来,也不知道她在门口偷看了很久,还是刚刚过来。
张弦月身高和谷落星差不多,但因为窄肩细腰,显得比谷落星矮了不少,所以她一直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她走到谷落星身边,眼睛微眯,嘴唇一边扬起,戴着假面一般的微笑,伸出一只手。
跟班立刻递上了pad,她粘了樱红色甲片的手指轻轻滑动,上面正是熊猫新闻的专栏,最上的大标题写着:
“史上最恶劣女白领!
投毒女魔头!
五个家庭的悲剧!
当庭翻供不知悔改!”
还没等谷落星手指碰到屏幕,张弦月就“啧”了一声,她把pad往后一推,仍旧在她的掌控之内,快速向下翻,一直到了陪审员相关的内容,才双击放大。
“七人将决定曾雪柔生死!
年轻人占陪审员半数以上!
庭审紧张陪审员轻松!”
标题的位置是正是法院隔壁楼侧门旁边,看来这些媒体几次堵不住他们,也意识到他们从其它地方离开了,这些媒体都是人精一般,稍微给点时间就能打听出陪审员的具体位置。
谷落星虽然戴了帽子,偷拍的人还是将她的侧脸拍的清清楚楚,早上去时戴的口罩晚上偏偏找不到,她以为自己注意点就没事了。黑色的夹克衫包裹着白色的T恤,脖领处还有咖啡弄脏的棕色痕迹,虽然不明显,但对于用放大镜来看的人来说足够了。
他们一定以为她毫不尊重庭审,才穿着随便。“庭审紧张陪审员轻松”这句,应该就是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