皨慈羽布坊中。
吕心慈看着新来的女工们绣制女红,露出温柔的笑容。
郑玉见状笑道:“幸好有了夫君开明,否则,咱们这些女子,连出门做工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不好更会被扣少廉寡耻的帽子。”
吕心慈点点头,忽然,一道不好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
画面正是当初她苦苦哀求吕文借钱的场景:
“父亲,求求您,帮帮夫君吧。”
“等我们有了,日后必会报答您的恩情。”
吕文鄙视道:“凭他,一个落魄的小赤佬?”
“就算是把他家祖宅卖掉,也不值我的手上的一文钱。”
吕心慈紧咬红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爹,要是您不借钱给他,他就要被抓去充军。”
“女儿日后的幸福便全毁了。”
吕文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丝毫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充军更好,等他死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个好的夫家。”
“定会比现在强上百倍。”
吕心慈愣住,不敢置信地望着吕文:“爹,您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当初,女儿不想嫁他,是您为了世族的名声,苦苦相逼,我才不得不嫁。”
“如今,您得了名声,难道就一点不为女儿我着想?”
吕文仍旧不为所动,冷声道:“姓李的家族,如今落魄的只剩下一个名声。”
“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你要我的女儿,就应该跟他和离,日后,再换个有钱人嫁。”
闻言,吕心慈心如刀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他爹手上的一件货品。
当即,起身说道:
“爹,今日是我最后叫您一声爹,他日,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不论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不会再踏入你吕家的大门。”
说着,吕心慈倔强地站起身,向着吕府外走去。
再也没有回过,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家”!
“心慈,心慈,你想什么呢?”
正在回忆的吕心慈被郑玉叫醒,刚缓过神来时,就听到对方继续说道:
“你快看看,门外有一个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说要见你。”
吕心慈一愣:“我的母亲?”
郑玉点点头道:“没错,那妇人确切说是你的母亲。”
吕心慈瞬间想起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颊,轻声道:“姐姐,麻烦你告诉她,我不在。”
郑玉并不知道吕心慈与吕家之事,但看前者的态度,自然也猜到其中的一些矛盾,点头道:
“好,我这就跟她去说。”
哪知,不等郑玉出门,周氏已然走了进来,温声说道:“心慈,你就不这么不想见母亲么?”
吕心慈听到周氏的声音,忍不住全身一僵。
缓缓回头看去,心中的委屈差点化作泪珠击碎眼眶而出,强忍了片刻后,才对身边的郑玉说道:
“郑玉姐,这里先交给你,我带她进后堂说话。”
郑玉看出吕心慈不妥,见吕心慈母女走开后,赶忙让身边女工守在门外照顾。
后堂内,周氏伸出手掌,抚摸着吕心慈的脸颊,有些欣喜地说道:“心慈…你变成熟了。”
吕心慈摸着周氏的脸,温柔道:“母亲,你也是,没有一点变化,还是这么年轻。”
周氏叹气道:“岁月不饶人,母亲老了,都有好多白头发了。”
母女二人静静相依,缓了好久。
吕心慈开口摇头道:“母亲来这里,不是单单地来看心慈的吧?”
“这…”周氏苦笑一声,嗔怪道:“你这丫头长大了,竟然开始揶揄起为母亲来。”
吕心慈莞尔一笑,道:“若不是父亲吩咐,我猜母亲不敢来看我。”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你爹也不是故意的。”
“吕家上百口子要养,心思重些也是没有办法。”
吕心慈听到母亲的话,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淡然道:
“爹爹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
“母亲不必多说什么。”
周氏抓住吕心慈的手道:“心慈,你父亲就算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父亲啊。”
“求求你,就帮他一把,好么?”
吕心慈望着眼角含泪的周氏,摇摇头:“恕女儿不孝,无法帮助爹爹。”
“你…”周氏气急又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只好作罢,以退为进道:
“若是有时间,常回家看看,你爹爹其实也很想念你的。”
吕心慈心头一痛,倔强道:“爹爹儿女众多,还请他多多想想别人,心慈担当不起。”
周氏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念叨着:“造孽啊,造孽。”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吕心慈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目送周氏离开。
直至对方离开视线后,终于再也绷不住趴在桌子上痛哭。
而周氏回到家中,捡了些缓和的话讲给吕文:
“心慈如今忙着照顾布坊,根本没有见到李羽的机会。”
“这件事她说会取信询问,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咱们。”
吕文也不傻,明显听出这是推托之言,不悦道:
“哼,什么机会、什么时机成熟都是假话。”
“我看他就是不想帮我们吕家这个忙。”
吕泽担忧道:“爹啊,要是姐夫这段时间内,没有回来,咱们家的酒楼岂不是没了?”
吕文闻言更加恼火:“哼,什么姐夫姐夫的,你以前不都叫李羽那小子嘛。”
“要是他不肯换咱吕家的酒楼,我…我就让你姐姐与他和离!”
吕泽无语道:“爹,姐姐要是现在听你的,咱们也不至于这般担心。”
“要不,你还是去跟她说几句软话,让她亲自过去一趟,效果岂不是更好?”
吕文听后,安静了许多:“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
只是他抹不开面子,当初的狠话历历在目。
况且,他不光拒绝了吕心慈,当年还把李羽也一顿数落。
骂他这辈子成不了大气,终生都是要饭的命。
想到这里,他连忙否定了儿子的建议:
“不行,绝对不行。”
“我身为父亲,怎么能落下脸面与她道歉。”
“我看,这件事由你和你大哥求情,最为稳妥。”
“若还不行,带上你母亲一起,我就不信那丫头是个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