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宴便将眼泪给收了回去,他虽然自卑,但很少哭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被江槿桐一说,他倒是能忍住不再掉眼泪。
安南侯共有三子一女,谢曾亭行二,却是嫡长子。
按理说这样的世家不会让庶子先出生,其实是当年侯夫人有孕后,就没再让通房妾室喝避子汤。
没想到十月怀胎过后,侯夫人生下长女,而有孕的通房则生下庶长子。
侯夫人对下人一向宽和,没为难通房和庶长子,但显然不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通房丫鬟教养侯府的长子,况且当时并不能确定侯夫人能否再生下嫡子,所以这孩子是放在侯夫人身边养大的。
那位通房被抬成姨娘,她为人老实,日子吃穿不愁,还被下人敬着,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后来侯夫人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就将世子位给了嫡长子谢曾亭。
不论是姨娘还是庶长子,都对此事没有异议。
庶长子被侯夫人教养得很好,为人明事理,虽然天资愚钝了些,无法走仕途这条路,却老实本分,安南侯就给他在户部谋了个差事,只要不犯大错,能保他一生无忧。
他也娶了妻,生下一双儿女,如今儿女也都各自成婚。
就连三公子的两个儿子都娶妻生子,唯有谢曾亭成婚晚,儿子谢盛宴年纪最小。
江槿桐在侯府跟府上众人一同用晚膳。
安南侯和侯夫人都很喜欢她,甚至餐桌上的人都对她释放着善意。
在这种场景下,江槿桐却感受到一股不善的气息。
她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双看似亲和,实则掩藏着看不起的眼睛。
对方正是她的“大伯母”,安南侯府庶长子的妻子,周氏。
周氏先前对江吟姝就多有不满,但碍于谢曾亭和姚氏,她不敢说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对上江槿桐,周氏就不想忍了。
江槿桐看了她一眼,假装没注意到周氏虚假的笑脸,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周氏有种憋屈感,眼珠子一转,决定当着众人的面,说几句话膈应人。
“听说侄女是在乡野长大的?想来是没读过书,也不懂规矩。但没关系,既然来了侯府,以后都能慢慢教给你。”
周氏语气温和,看似说话好听,实则是在故意嘲讽江槿桐是农女出身。
江槿桐对周氏的忽然发难并不诧异,她放下筷子,朝担忧的姚氏递了个放心的眼神,道:“大伯母说得对,我是在乡野长大,不懂京城里的规矩。没想到大伯母如此关心我,想来您也一定愿意亲自教我规矩了?”
侯府的其他人都能听出周氏话里的意思,特别是侯夫人,对这个儿媳越发不喜。
当初相看的时候,她还以为周氏是个老实的,不然也不会让老实本分的长子娶她。
成婚后才发现周氏小心眼多,但想着反正又翻不了什么波浪,就由着她。
这些年江吟姝那样,周氏也没有找过事,侯夫人险些以为周氏转性子了,如今看来,还真没有。
侯夫人的语气里带着斥责,“周氏,你身为长辈,理应有个长辈的样子。槿桐才刚回来,你就说出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话给谁听呢?都是当婆婆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性子?先前给你的那几本佛经,你再抄写几遍静静心吧。”
被侯夫人当场拆穿,周氏面子上挂不住,看了眼一动不动的丈夫,周氏心里满是埋怨。
气氛有些许沉重,江槿桐就笑嘻嘻地问:“祖母莫要责怪大伯娘,她也是为我好。就别让大伯娘抄写经书了,让她教我规矩吧。”
周氏小心思有些多,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江槿桐提出让周氏教她规矩,是想找机会吓一吓周氏,谁让周氏当众对她说难听话呢?
明显是周氏在江吟姝那里受过气,看着江槿桐是个软柿子,就想来捏一捏。
江吟姝所做的恶事,跟她江槿桐有什么关系?
侯夫人听江槿桐这般说,对这个白来的孙女倒是愈发喜爱,当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周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盘算着等教江槿桐规矩的时候,要好好磋磨磋磨她。
回到住处后,周氏对丈夫一阵数落,责怪他为什么不站在她这边。
丈夫谢大爷道:“你又何必要如此刁难一个孩子?她是二弟妹的亲生女儿,二弟也很看重她,你这样做,只会让家中对你不满。”
周氏哪里能听的进去,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我刁难?先前那个江吟姝将侯府搅合成什么样?现在你二弟妹又新来个女儿,我说两句怎么了?”
“你也说了搅事的是江吟姝,你对她有气,跟现在这孩子有何关系?我劝你莫要再找她的麻烦,若是真惹恼了二弟,你儿子的仕途可不会像如今这么顺。”
“不是你儿子?”
谢大爷没再多话,摇了摇头,阔步走向书房。
……
第二日一早,周氏就来到江槿桐的院子。
安南侯府重新为江槿桐准备了住处,里外布置是姚氏亲自盯着弄的,很适合女儿家住,距离姚氏的院子不远,母女二人见面也方便。
周氏过来的时候,姚氏也在。
姚氏不放心女儿,也怕周氏为难江槿桐,她自然知道江槿桐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但周氏好歹是个长辈,若是江槿桐碍于辈分要忍气吞声就不好了,这也是姚氏一大早就赶过来陪着江槿桐的原因。
江槿桐知道姚氏是好意,但她今日是想要吓一吓周氏的,姚氏也在,她恐怕不太好施展。
也担心万一惹出麻烦,再让姚氏背锅。
周氏没看出来母女二人的心思,端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要教江槿桐府上的规矩,还让丫鬟准备了皮鞭,显然是想要借着教规矩的机会,好生磋磨。
“侯府规矩,长辈说话时,晚辈不可插嘴,不可顶嘴,若有违背,家法伺候。”
江槿桐脸上带着甜笑,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周氏暂时寻不到错处,便没法子对她发落。
周氏只能继续讲,同时紧紧盯着江槿桐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到不妥之处。
姚氏在一旁守着,不仅让江槿桐没办法装神弄鬼吓周氏,也影响了周氏的发挥。
恰在此时,谢盛宴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