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堂中,国子监众人为老师李章之摆膳接风。
推杯换盏后,已经是天色渐晚。
堂中只留下了与鸿儒李章之最为亲近的祭酒大人王冕,还有青平等几个助教。
几人聊到兴起时,李章之难免问起了最近国子监的变化。
祭酒大人闻言,当即便想起了李天。
李天的才能令他倾佩不已,他也知晓自己的老师最是爱财心切。
便有心将李天引荐给老师知晓。
在他看来,李天这个他平生仅见最有才华的后辈,若是能与自己这位世上最有学问最值得尊敬的老师相识。
二人相熟相知,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老师您有所不知,近日,我国子监可是来了一位大才子!乃是陛下委派而来,任我国子监助教的!”
一旁其他助教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了王冕所值的是谁。
一时间脸色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毕竟,起初这些人都是很不满李天“空降”的。
不过后来青平找人家麻烦,却被碰的头破血流的事,在国子监中流传开来。
这些助教们也都知晓了,便都庆幸丢脸的不是自己。
有了青平这个前车之鉴,这些助教当然不会再傻愣愣的去为难李天。
不过,不找麻烦归不找麻烦。
但毕竟
不是亲眼所见李天的所谓“大才”。
因而这些助教虽然表面对李天客客气气,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都不相信李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能有传言得这么厉害?
所以,一看现在祭酒大人有意向李章之推荐李天,这些助教自然都感觉有些不爽。
当然,其中最不爽的,当然是青平。
青平一听到“李天”这个名字,脸色就阴沉的可怕。
不过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阴沉转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奸笑。
李章之闻言,不禁露出一抹疑惑,有些感兴趣的道,“才子?王冕,老夫可是很少听你这么夸奖过谁,不过,我国子监的助教向来都是通过选拔考核而来,此人竟是陛下亲派?”
说话间,李章之的神情闪过一丝不满。
王冕闻言,心知自己这位老师最是看中公平正直,定然是对李天的来历有所不悦。
于是急忙解释道,“老师,此人虽是陛下直派,但却并非任人唯亲,反而,他有超过我们其他人的才能。”
李章之有些惊讶,毕竟王冕这话可是将自己也包含进去了,等于说王冕都自愧不如。
能让自己这个得意门生都这样说,此人莫非真有不同寻常之处?
王冕
也没有卖关子。
接着就将李天此前如何助陛下解了江城灾民之患,又如何将通金判国的逆贼抄家,还有在金国大宴上以对对子败了金国使者,替大秦挽回颜面还有许多城池的种种,都说了个大概。
李章之听罢,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毫不吝啬的赞赏道,“心系百姓,可见其宅心仁厚,痛拿逆贼,勇辩金使,更说明是忠心之臣,嗯!不管怎么说,都称得上是国之栋梁!可有如此多的殊荣大功在身,陛下应当重用才是,又怎么舍得派到我国子监中来当个助教?”
“国子监毕竟是教书育人之所,又不是这些功臣借机打造虚名在身的地方。”
此话一出,王冕当即明白,老师想来是将李天误会成来国子监“镀金”的了。
毕竟李天本就功绩加身,若是能再有一层最高学府助教的身份,自然更显德高望重,名望更甚。
其实,就算是王冕自己,最初都难免有过这种怀疑。
不过,现在他却坚定的知道,李天不是来“镀金”的。
只因以李天的才能,根本就不需要区区的国子监来为他加持名望。
换句话说,是国子监不配。
于是王冕急忙道,“具体原由,想必有陛下自己的思量,但学生以为,这位李大人
远远不止有功绩在身,才能学问更是不逊于学生,因而,该不是老师您想的那样。”
“哦?”李章之没想到王冕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据理力争,有些意外。
王冕继续道,“那时李大人初次来到国子监,便在与青平的切磋之中,留下了几道题,还有两首词……”
接着,王冕便将那日发生的种种大概说了一遍。
虽说他的目的只是想为李天解释,而并无意针对青平。
可事实,青平那日确实被虐得很惨。
因而在这个过程中,周围听着的众助教们都有些忍俊不禁,眼神不断的瞥着青平。
再看青平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李章之的注意力倒是不在青平身上。
当他听到“烟锁池塘柳”还有“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的两幅绝对之际,双目都忍不住瞪大了一些。
神情难以置信,口中呢喃不断,“妙啊妙啊!”
随即看向李天认真问道,“你确定这绝对当真是你口中那人所著?”
王冕见李章之露出惊诧之色,也是面色欣喜,心想老师终于也体会到了李天的“大才”。
因得到共情而无比欣慰,于是点点头道,“没错,那一日我就在门外,听得真切!”
李章之
还是震惊,又问道,“你说此子多大?”
王冕闻言下意识道,“看着约莫十五岁的样子吧,甚至年轻,可谓少年英才!”
李章之听到这里,震惊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疑惑一闪而逝,李章之继续问道,“对了,你刚刚还说过,此人还作了两首词?快快说来。”
王冕并未察觉老师方才的异样,兴奋的继续将那两首词念了出来。
“林花谢了春红……”
哪怕在座的众人,这几日都已经听了这两首词太多遍。
但再次听到王冕念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沉浸在其意境之中,露出伤感之色。
李章之更是听得入神,沉浸之下,口中还情不自禁的跟着低声诵读起来。
表情也是动情不已,仿佛已经随着王冕的念诵,置身在了那一片春逝的悲凉之景中。
随着王冕一词念罢,换做下一词。
良久之后,“……终不似少年游”最后一句落下。
李章之已然老泪纵横,在他如今这个黄土都已经埋了半截的年纪。
听到这等忆往昔、曾少年的诗词,本就容易伤感。
更别说李天这首词写得无比贴切戳心,可算是将李章之这位老人,心中的那点遗憾感怀都彻底勾了出来。
让他如何能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