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上午的时候,傅伯叫人去装的,电话号码就是葛秋抄给赵芸的那个。
也是葛秋拿它当银行密码,当了几十年的六位数。
“妈,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葛平安了。”
“他怎么了?”程秀秀神经立马紧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听葛平安,小腿肚子就会发抖。
总感觉一说他,就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葛秋把街头追逐一说,程秀秀就在电话里喘粗气。
“等他回来我问问,没撞到人吧?”
“没有,但有个事我忘了跟您和爸爸说,这会正好想起来。”
这两天被李子晴一搅和,她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事你说。”
葛秋便把靳时忱提了来的建议,说了一下。
程秀秀听完眼睛都亮了三个度,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好哇,真要能把他安排进去,我和你爸举双手赞成。”
想当年,她和葛明朝早就想把葛平安往队里送了,可惜没人脉没关系,再加上葛平安不争气,死活都不愿去职高,所以这条路,才搁浅到现在。
如今女婿说能有办法送他进去,那岂是一个好字能形容。
她和葛明朝简直就是巴不得。
巴不得让国家去好好管教葛平安,更巴不得让他去里头吃三到五年苦,一旦熬过去,哪怕退回原省,也能百分百的给安排工作呀。
“秋宝,这事不用等你爸回来商量,当初要是可以,我和你爸早就把他往里面送了,你就和时忱说,我们同意,只要他有办法,越快越好。”
葛秋百味杂陈的挂了电话,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要知道,她的原计划,是要捧杀死葛平安的呀。
结果靳时忱的建议,反而像是对葛平安的一种救赎。
就在她思绪充满复杂时,靳时忱从公司回来了,轻轻从后面揽住她的腰。
“靳太太,听说,你今天主动向校长坦白了?”
葛秋脸快速一红,拉回杂乱的思维。
“我是嫌麻烦,能借你的势压死,就干脆利落些,省得耽误我宝贵的时间。”
靳时忱笑弯眼,在她耳畔如薛定谔那样来回摩挲。
“所以,我现在总算是能见光了?”
“只是校长面前能见光,别的嘛,你喜欢大型社死吗?”
推开他,抓紧时间进厨房。
靳时忱摇着尾巴便跟上。
“什么叫大型社死?”
“社死,意思就是社会性死亡,比如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忽然被人知道了,导致没脸出去见人,就叫社死,而大型社死,就是无数人知道,然后又被长枪短炮追,就叫大型社死,帮我从冰箱拿韭菜花。”
靳时忱啧啧数声,乖乖地从冰箱把韭菜花拿出来。
“那我确实不喜欢,但你为什么不喜欢?”
书上说,女人很在意热热闹闹的婚礼,越是堂堂正正的隆重,越能彰显女人在夫家的地位,而这种地位,又恰好就是女人依仗半生的安全感。
比如何琼,父亲这辈子就没给过她任何地位,所以她下窜下跳,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名正言顺。
葛秋一边处理着羊肉,一边回答:“我不是不喜欢,是现在不喜欢。”
靳时忱笑,竟然接过玛纱递给他的菜盆,帮她洗着韭菜花道:“靳太太,不要告诉我,嫁给我这么久,你还在自卑。”
葛秋白愣他一眼:“什么叫这么久,真要算起来一个月都不到,我为什么就不能自卑了?”
靳时忱哈哈大笑,他知道她不自卑,但和她在一起,他就喜欢说些废话。
“心理学说,自卑的人,不会说自己自卑。”
葛秋抿着唇笑,她知道自己和靳时忱在说废话,但往往就是这些废话,才能交织真正的生活。
所以,她很欢喜。
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习惯听他喊靳太太。
“刚回来的时候,我给妈妈打电话了,妈妈说,她和爸爸同意你把葛平安送到队里,还说越快越好。”
他把洗好韭菜花放她面前,看了眼肥嫩鲜香的羊把肉。
“会膻吗?膻的我不太喜欢。那明天我就让傅伯去安排,快的话,三、五天之内就能把人送走了。”
葛秋心想这么快吗?
想想也是,武装部只怕巴不得欠他一个小人情。
“不要给他特殊关照,如果要给,也尽量往最苦的地方去。这么吃你怕膻,打火锅你怎么就不怕呢?”
靳时忱把脑袋搭她肩上,看着她手和刀在案板穿梭。
“放心,为了不给咱俩添麻烦,他将来吃的苦,肯定会比正常人多。你怎么知道我打火锅就不怕呢?”
“猜的。”葛秋理直气壮,才不会告诉他,上辈子自己有天心情不好,被他高薪请去时,做了顿羊肉火锅给他,结果如何她不记得了,但印象里,出自她手的菜品,就没有被退回来的时候。
“那你猜错了,打火锅我也不喜欢膻。”
说到这,靳时忱目光深幽了片刻,仿佛瞳孔没了聚焦。
她回头时,刚好看到,便心有灵犀。
“奶奶以前喜欢打火锅吗?”
靳时忱目光清明了片刻,微微一笑:“喜欢的,不但喜欢,还特别爱吃川味的麻辣火锅,怎么?傅伯跟你说了?”
稍微有些云里雾里,但葛秋就是好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嗯了一声。
“周六我陪你?到时候我准备一个铜锅,去奶奶那边吃边聊?”
靳时忱眸色变暖,但没答应让她陪伴。
只是好像梦呓般呢喃。
“牛肉、鸭肠、黄喉、毛肚、蟹肉、鳕鱼、娃娃菜、海带苗、绿豆芽,都是奶奶喜欢的,除此之外,奶奶还喜欢吃大闸蟹。”
“记得那个时候奶奶跟我说,正闹着饥荒的时候,津门的大闸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肥美,可偏偏那个时候,不管人们有多饿,都没有人敢去抓来吃,但爷爷却为奶奶抓了一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葛秋拿着菜刀的手停了停,不等他再继续说完,便拿肩顶了顶他的下巴。
“你可以晚一点再说给我听,因为再不快点,我晚自习就要迟到了。”
靳时忱愣了愣,忽然感觉手脚发凉,要不是她突然中止,估计自己就要冒冷汗了。
他这是,差点陷进对奶奶的回忆里么?
与此同时,程秀秀惊慌的放下电话,看着刚好进门的葛明朝。
“不好了,葛平安被人打进了医院,车也被砸了个稀巴烂。”
没任何思想准备的葛明朝瞪大眼。
“为什么,他又闯什么祸了?”
“和人赌输了不给钱,被人追了两条街,这个畜生!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程秀秀气到红了眼,抓起包就拉着葛明朝往医院去。
但谁都没想到,重伤的葛平安竟然还在医院吹嘘:“多大的事,不就千儿八百嘛,劳资明天就给他,但他把劳资打成这样,劳资也得让他赔医药费!”
被迫出现在这的赵芸低着头:“我已经打电话给叔叔阿姨了,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到,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干嘛?你不是我女朋友吗?”鼻青脸肿的葛平安呲牙咧嘴,显然是身上的伤,没他嘴上的话硬气。
“我们不合适,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你要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