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夸祖母,萧家儿郎自是高兴的。
萧钟陆麦色隽脸难掩的红,至于萧钟离一开始只是搭腔,这会儿对说话之人才热情起来。
萧钟离五官线条是有点冷厉的,板着脸的时候,无端给人严肃、在生气的错觉。这会儿缓下神来,犹如融化的冰山,融入世间的冷暖中,叫与他对视的汉子呆愣了下。
萧钟离摸了摸自己脸,狐疑道:“怎么了吗?”
那汉子纠结了半天,才找到词儿形容,道:“你一定很孝顺你祖母。”
“怎么说?”
汉子挠头,“说这话不怕得罪人,刚刚你与我说话时,看着热情,但,就是有那种……”
萧钟陆:“拒人千里之外?”
汉子:“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疏离、冷漠。
像是谁也走不进这哥儿的眼一样,唯独和其兄长说话时,才沾了点人烟味儿。其余时候,让他和其他长工觉着拘谨得很。
汉子连忙补充:“但是一提到你祖母,就是唐大夫。尤其是我说了句唐大夫好话,你热络起来了。这样一看,唐大夫一定很得你敬重的。”
萧钟离没想到自己心思这么容易被看穿……
在钱家的时候,他心思阴沉,来到萧家,才有了改观,但,仍喜怒不形于色。按理说,被人戳穿,他应该恼羞成怒,不待见这人的,甚至会出言不逊,弄得人下不来台,好掩盖事实才对。
可他,不反感。
不反感别人认为他敬重祖母。
明明,在钱家时,萧月春护着自己,他也在乎萧月春。可,叫钱家人知晓了自己软肋,他们开始拿萧月春开刀,对自己身心上的折磨,导致他学会藏好软肋,对在乎的人冷漠。在外从不揭露自己短处,藏得深才不容易受伤才对。
是的,这样才对。
可,夸的不是别人,是他的祖母。
那个就连亲生父母也放弃他,却亦然维护他的祖母;那个在流放路上引领全家次次脱险,来到边关的祖母;那个知道他心中有隔阂,宁愿冷待,宁愿“磋磨”亲儿子,也要默默给他,给全家一个说法的祖母。
不,祖母不是他的软肋,是他强大的山,是他一辈子的依仗。
若非要给软肋做个定义,那一定是他,而不是祖母。
萧钟陆:“那是自然,祖母值得我们敬重。”
抵达七香村,楚掌柜轻点了下人数,见萧钟陆兄弟脖子卸下的奇怪东西,就问了句:“这是什么?”
萧钟离:“是颈枕。我家祖母设计的,听说我和大哥在马车上打瞌睡,特意设计出的这款枕头,能靠在车壁上仰着睡,对颈椎好。”
楚掌柜愣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终道:“我能看看吗?”
“自然。”萧钟离大大方方递了过去。
楚掌柜左右看了看,还不是很随意,而是很仔细地看,完了,还用了点力捏了捏,道:“这里面是?”
“棉花。”
“这颈枕是你祖母设计的?能否广泛流传?”
萧钟离和萧钟陆对视了下,道:“这,我还得回去问问祖母。”
于是,第二日楚掌柜没跟着前往七香村,唐臧月便亲自来到粮铺。
楚掌柜在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听到动静,热脸相迎,“客官随便看看?”
“我是来找楚掌柜你的。”
“找我?您是?”
唐臧月:“我是陆哥儿离哥儿的祖母。”
“哦哦哦,原来是您啊。不知道您来是……”
唐臧月:“你询问我家哥儿,颈枕是否可以广泛流传?楚掌柜是有说法?”
楚掌柜沉吟了下,道:“不瞒老夫人,我家中粮铺的生意不止在这边关小镇做,还会运输到其他郡地,几日周遭劳顿,的确对颈椎有偌大影响。现在虽说不用我亲自去其他郡地了,还有底下儿子和奴仆,但总归不想他们同我一样,老了落下这难受的毛病。”
唐臧月:“颈椎病?可是时常感觉晕眩?事物晃动?”
“对对对,是这个病。镇上薛大夫为我看过,去其他郡地,我也找过大夫,就是京城御医的徒弟我也求过,是难治……”
“我来帮你看看?”
楚掌柜怔楞了半天,没从对方口中颈枕的事过度到看诊上来。
好会儿,楚掌柜才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听说您还会医术?脑子没转过弯,没转过弯,您随意,您随意。”
人家也没说给钱,况且真让他颈椎严重了,不是自砸招牌吗?
所以楚掌柜才让唐臧月随意,心放得宽得很。
唐臧月微微颔首:“还请楚掌柜坐着,我好帮楚掌柜瞅瞅后颈的情况。”
秋收过后,街上来往百姓比平日多了些,有些人围在粮铺门口,观起这奇怪的一幕。
人,还越来越多。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这不是粮铺楚掌柜吗?出啥事了?”
“他身后的是谁?”
“好像是九里村的唐大夫。”
“你认识?”
“自然。前几日扭伤,恰好家中药酒没了。去镇上找薛大夫要费些时日,就找唐大夫讨点,谁知人直接上手,将扭伤的脚给我扳正了!当即就不疼了!你们说神不神奇?事后我还想下地干活来着,唐大夫叮嘱我近几日不得做重活儿,扭伤只是表面看上去好了,筋骨还需养养。
今日我来镇上薛大夫处买药酒,薛大夫也是这般说的。薛大夫还过问我谁给正的骨?没个几十年经验,怕是不得行哦,就连薛大夫也自认没这能力!”
“这么厉害?”
“我还能诓你不成?”
“你们快看,唐大夫好像在……给楚掌柜按后颈?”
“我是有听说过楚掌柜经常看东西晃晃悠悠的,有时还站不稳,去看薛大夫说是颈椎有问题?不能保证治好,只能缓缓?”
“难不成这位唐大夫有法子?”
“?还要扎针?扎脖子后面?”
顿时,有人背脊发凉。
不过粮铺楚楚掌柜却很享受。
单说这按摩手法,恰当好处,减缓了沉重的疼痛不说,一针扎下来,楚楚掌柜狠狠吐了一口浊气。
须臾。
唐臧月才收了针包,道:“好了楚掌柜,你活动活动。”
活动?怎么活动?
他脖子有许久没自由活动过了,只要弧度过大,或用力过猛,都转不回来,得去薛大夫那边求求人。
说实话,他现在即便感官上很好,但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