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胎药是开了,但问题出在元兰儿没被把过脉。
元兰儿是不易受孕体质,这胎若没保住,之后难孕就算了,母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药一喝,元兰儿大量出血,这会儿危在旦夕。
张大姐是想请镇上大夫的,张小妹听了,噗咚一声给嫂嫂下跪,甚至磕起头来,“不能请啊嫂嫂,这要是请了,兰儿名声怎么办!嫂嫂,给兰儿一条活路吧……”
张大姐气得嘴角冒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和妹夫就该好好管教兰儿!而不是放任她随便疯!哪家闺秀出嫁前在四房院子捂着?就属你家姑娘最特殊是吧!现在能怎么办?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看着办吧!”
谁知炕上剩一口气的兰儿,气若游丝道:“舅母,兰儿名声没了,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张小妹跪着来到炕边,抱着兰儿的头就哭,“我可怜的闺女啊……”
张大姐被哭得一阵头疼,旋即,灵光一闪,拍了下脑门,道:“有办法,有办法!有活路!”
这才将唐臧月给请了过来。
唐臧月瞄了眼炕上的兰儿,为其把了下脉。
唐臧月容色越来越紧,视线最终落在张小妹身上,“你是这位姑娘的……”
“我是她亲娘。老夫人,我家姑娘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唐臧月没隐瞒着,道:“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头胎掉了,后面若是想再怀,怕是不容易。救,是能救的,只是救活了,以后身上也会落下小毛病。”
这话本该避着患者,但女子能不能怀孕一事,在古代而言事关重大,早晚都得本人知晓,所以她并未避讳。
闻言,张小妹整个人跌坐在地,双眸无神地看着兰儿,后者也是脸色雪白,不知所措。
须臾,张小妹才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救!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微微颔首,道:“去拿笔墨纸砚来。”
张小妹赶紧跑去书房准备这些东西。
唐臧月左右看了眼,道:“这家真正做主的人呢?”
张大姐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道:“你是说我妹夫元玉郎吧?他不敢叫周围邻里瞧出家里这丑……事,照常出去走生意,家中只有我这小姑子和侄女在,没旁的人。”
唐臧月点头。
待张小妹取来笔墨纸砚,她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才递给张大姐,“你坐赵大爷牛车去抓药,早去早回。”
张大姐犹豫。
她是看不懂字的,但人命能保住,她便不得不关心起家中女辈名声问题,问一句:“老夫人,我若是抓这几味药,是否能被药童看出什么?”
唐臧月眼皮都没抬下,“你不是对大夫说是自己怀珠吗?”
“那我能如常走动,不会引起怀疑?”
唐臧月:“不会,这几味药温和,作以调理身子所用。”说着,她又睨了下张大姐的脸色,道:“你这副模样,与喝过堕胎药无异,没人会怀疑。”
张大姐:“……”
总的说来,张大姐心底像是有了根定海神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那赵大爷那里……”
见她问东问西,什么事都要自己拿捏的模样,唐臧月彻底没了耐心,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作为大夫有职业操守,不会外传,可我也不能保证赵大爷也听我的吧?赵大爷也不是我们萧家什么人,你若想堵住赵大爷的口,还得是你们自个儿出面。”
张大姐是急糊涂了,才会连这种事也找唐臧月要解决方法,忙拍了下自己后脑勺,一副自罚的模样,“瞧我这脑子,行,我知道了,就麻烦老夫人您替我家侄女保守这个秘密了。”
唐臧月见她心绪未定,只比张小妹母女好丁点,彻底没了脾气,摆手道:“赶紧去吧。”
待张大姐走后,唐臧月才从怀中取出针包来。
她对上元兰儿绝望的视线,安抚道:“人生之路还很长,你娘就你这一个姑娘,别为了个男人就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你走了是解脱,你爹娘该怎么办?”
一口孝字压在身上,让元兰儿有了生机。
她扭头,视线落在娘身上。后者也强打起精神来,顺着唐臧月的话,道:“兰儿,你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和你爹爹才能好啊……”
元兰儿泪流不止,“是我的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得了逞,让爹娘操碎了心,是兰儿错了,是兰儿的错啊!”
“兰儿……”
“娘,兰儿会好好活下去,兰儿未来会好好孝顺爹娘,会好好答谢舅母……”
“乖,兰儿乖。”张小妹喜极而泣,单手握着元兰儿的手,随即,希冀地看向唐臧月,注所有希望于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
索性,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将元兰儿心绪和身体稳定下来,张大姐也买了药回来。
唐臧月接过药,扭头就问张小妹:“家中可有瓦罐?”
“有有有。”
张小妹刚想松开闺女的手,就被后者死死攥住,像是握住生命之光般,她气若游丝地喊:“娘……”
元兰儿看了看盆中未成型的胎儿,满脸绝望。张小妹是她最后一株稻草。
张小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娘去厨房,待会儿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那娘……你早去早回。”
“嗯。”
到了厨房,张小妹将瓦罐翻了出来,见唐臧月要亲自熬药,忙道:“还是我来吧。”
唐臧月侧开身,道:“我都是亲自煎药,不假借人手。况且你家姑娘还等着你回去。”
“那……”
“快去吧。”
张小妹指了下水缸、柴火和火折子的位置,才匆忙离开。
元家也是有小灶的。
唐臧月就着小灶,引燃,才架上瓦罐,掺了水和药开始熬制。
元玉郎是午时回来的,急匆匆地先去了自家姑娘的屋子,在看到兰儿无事,才松了口大气。
那个未成型的,也被张小妹找了块地儿埋起来。
张小妹将早上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元玉郎才道:“给门口赵大爷一些银钱,去镇上摊口吃点热乎的。家中的话,你去猪肉贩那里瞅瞅,有没有肉卖,若是没有,去食肆买几道菜回来。
大嫂你也辛苦了,留下一道吃个饭。”
张小妹这才注意到时辰,忙去主屋取了银钱,按元玉郎的话办事。
赵大爷守了一上午,本来还有点不乐意被晾着,但得了张小妹一两碎银。
这么大方的手笔,就是再不乐意,脸上也笑开了花。
“行,那我在镇上转悠转悠,申时再来接老夫人回村。”
张小妹没割到肉,只好去食肆打几道荤菜提回来。食盒是食肆的,吃完还得清理赶紧送回去,不过镇上都是熟人,不会担心食盒被昧下。
回来的时候,张大姐揉好面,蒸了大盆杂粮馍馍,馍馍捏着很松软,一看就是掺了不少白面在里面,不过这也是元玉郎让加的。
又在前院的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加了猪油蒜末炒,再添上张小妹从食肆买回来的肉菜,这吃得,比过年还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