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令狐冲的迷惑

三人进了山洞躲风躲雪,说一些闲话。林平之见山洞内冰冷刺骨,不禁说道:“山洞如此寒冷,如何居住得了。回头我和众师兄师姐一起向师父求情,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法外开恩,让你提前下山。”

令狐冲摇摇头,他深知岳不群虽然为人随和,但涉及门派帮规等问题一视同仁,绝不徇私,“不用了,小师弟,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修炼内功十余年,这点儿寒冷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林平之仍然坚持,“可是大师兄你一个人在山上闭门造车,不与众人交流,会贻误武学进度的。”

“贻误进度?此话怎讲?”令狐冲开口反问。

“大师兄,你有所不知。最近门派有好多变化。”岳灵珊听到这里,急忙插嘴,“门派里多了一个丹房,师兄师姐们每月都可以得到一枚养气丹,用于提高修炼内力的速度。”

“小师弟还教授我和六猴儿学习禹步和提纵术。他还创造了两套剑法,十分精妙,爹和娘都在练呢。对了,我也在练,就是前两天赢了你一招的玉女剑法。”

岳灵珊叽叽喳喳地把最近几个月门派中发生的变化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些怪招是你创造出来的,”令狐冲恍然大悟,“难怪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咱们的华山剑法本来就不堪一击!”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林平之听了顿觉不对,“华山剑法源远流长,在历代师门长辈手中荡除邪魔,群邪辟易,怎么能说是不堪一击呢?”

“那为何被玉女剑法完全克制?”令狐冲反驳道。

“天下事物相生相克,这本是常理。玉女剑法克制华山剑法,只是因为它出其不意,奇诡难测。一旦你熟悉了玉女剑法,也可以用华山剑法克制玉女剑法。大师兄怎么会被这一点所迷?”林平之对令狐冲的说法感觉很奇怪。

“天下事物相生相克……”令狐冲琢磨着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对林平之说道:“小师弟,你剑法高超,为兄想请你解一迷惑。”说罢,找来两根树枝,裁成直直的一米长,自己跟林平之各持一根,用木棍当是剑。

令狐冲朗声道:“小师弟,请施展“无边落木”来进攻。”

无边落木,是华山剑法里极其精妙的一招,其意境采用那句古诗:无边落木萧萧下。这一招是从空中跃起,挥动宝剑从敌人四面八方各个方位同时刺出,让敌人无从招架,十分凶险。

林平之不知道令狐冲是什么意思,顿时就照做。他手上这一招洋洋洒洒,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对着令狐冲笼罩而来。眼前的令狐冲却缩成一团,用木棍立在中央,一副打算被动挨打的样子。

岳灵珊不知令狐冲是何故,顿时惊叫了起来。

林平之剑法造诣何等高超,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招的巧妙,顺手变招,改为白虹贯日的下半招,顺着令狐冲的木棍削了下去,直取他的手指手腕。令狐冲却如同傻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躲闪。林平之发现不对,连忙停手,木棍险险戳到令狐冲的手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令狐冲丢下木棍,跳了起来,抓着林平之兴奋的叫着,“原来如此变招就可以轻松破解。我怎么没想到呢!”

“大师兄,你是不是陷到牛角尖里了?招数被敌人破了,自然要变招,难不成傻乎乎往上怼,送死吗?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呀!”林平之终于明白了令狐冲的问题,出言指点。

“对对对,你说得对,是我自己魔怔了!”令狐冲解开了自己心中的迷惑,精神头顿时就不一样了。

“来,小师弟,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令狐冲拉着林平之就走。岳灵珊在后面叫嚷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啊,等等我!”也跟了上来。

令狐冲拉着林平之一直往洞里面走,直到尽头。而此时的石壁上豁然出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大洞。令狐冲拿了一个火把钻了了进去,林平之和岳灵珊也依次跟着进去。

洞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林平之和岳灵珊蜷着身子走到头,突然岳灵珊尖叫了起来,原来这里伏着一具骷髅。

那骷髅身上的衣着也已腐朽成为尘土,身旁放着两柄大斧,在火把照耀下兀自灿然生光。

令狐冲解释道,“此人是魔教长老,被人囚禁在山腹之中,于是用利斧砍山,意图破山而出,可是功亏一篑,离出洞只不过数寸,已然力尽而死。唉,这人命运不济,一至于此。”

又走几步,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自然也是魔教教众。

再行数丈,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从来没有见过。令狐冲解释道:“这七人都是魔教长老,被人囚禁,死在这里。”

不远处地下抛着十来柄长剑,长短宽窄各不一,这是五岳剑派的常用宝剑。

令狐冲举起火把照亮山洞四壁。只见右首山壁离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似是个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

每四个字一排,一共四排,每个字都有尺许见方,深入山石,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刻入,深达数寸。十六个字棱角四射,大有剑拔弩张之态。又见十六个大字之旁更刻了无数小字,都是些“卑鄙无赖”、“可耻已极”、“低能”、“懦怯”等等诅咒字眼,满壁尽是骂人的语句。

令狐冲解释道,“这些人都是被困在这里的魔教教众,临死之前,心怀激愤,所以就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另一边,还有他们刻下的招数。”

林平之和岳灵珊随着火把往更远处石壁上看。

一行字刻着道:“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这一行之旁是无数人形,每两个人形一组,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粗略一计,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人形,显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剑人形的剑法。

在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现一行字迹:“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

林平之精神一振,这才是重点。只见那行字旁一个图形,使剑人形虽只草草数笔,线条甚为简陋,但从姿形之中可以明白看出,那正是本门基本剑法的一招“有凤来仪”,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与之对拆人形手中持着一条直线形的兵刃,不知算是棒棍还是枪矛,但见这件兵刃之端直指对方剑尖,姿式异常笨拙。

令狐冲用请教的目光投向林平之,林平之当下就明白,不假思索地说:“简单,右踏半步,施展白云出岫。”

令狐冲略一思索,兴奋地叫道:“妙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一招有六种变化破解了有凤来仪的六种变化,可是只要右踏半步,施展白云出岫,所有变化都通通落空,并且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来来来,小师弟,你再来看这一招。”

第二组图形时,见使剑的所使是本门一招‘苍松迎客’,那使棍的人形时,却见他手中共有五条棍子,分击使剑人形下盘五个部位。

林平之看完张口就答:“这个更简单了,有好几种破解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向后退半步。”

“后退半步?”令狐冲立刻就领悟到了,“妙呀,小师弟这脑子太灵了,只要后退半步,他的所有变化都尽数落空,他要向前追击,咱们以逸待劳,直接随便攻他一处破绽就可以了。”

看到这里,林平之已经完全了解,他趁机讲述道:“大师兄,说句不该说的。你施展剑招时用力太过,力求劲力通透,缺少了回旋的力道。你看,我们施展剑招,力道从身体给肩,再从肩到臂,臂到手腕,手腕作用剑柄,让力直达剑锋。”

“这些你都做得没错。可是给剑锋的力道不能用尽,去七留三,控制着剑锋的变化,在施展下一招变化之前,把剑锋上的力道再收回来,给下一招蓄力,直到下一招然后再使出去。整个力道的使用就如同弹簧一样,一伸一缩。这样施展剑招,不但快捷迅速,而且轻松变招。”

令狐冲仔细听着,手上比划着,努力感受劲道一来一回的弹簧感觉。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令狐冲突然叫道,“我明白了,小师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当下,令狐冲捡起一柄宝剑,一招“有凤来仪”迅捷灵动,使到一半,向下一转,豁然是一招“白云出岫”,不带这招施展完毕,轻松跃起,一招“无边落木”如疾风骤雨般笼盖四方。

林平之啪啪地鼓起掌来,“大师兄不愧为大师兄,一点就通,一通就灵。你这华山剑法轻盈灵动,迅捷威猛,应该至少达到了精通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