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离开诺维格瑞，或者说让变形怪离开诺维格瑞？」
嘟嘟的语气低沉。
听到了蓝恩的建议，被亚克西法印所安抚的嘟嘟表面上确实安定了下来。
但是蓝恩看着半身人脸上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现在比刚才还要决绝。
「不，我们不会离开诺维格瑞。」
他的语调不再像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半身人，而是带上了一股经受风霜后，下定决心、别人再劝也没用的语气。
在这语气之下，房间里的其他人也严肃的沉默起来。
「我们可以变成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哪怕是乞丐，但我们不会离开诺维格瑞，我们绝不要成为荒野中的变形怪。这是这座城市欠我们的！」
「当人类把这座城市从精灵手中夺走时，他们就同时摧毁了我们原本生活的自然环境。我们像疯狗一样被人追杀，几近灭绝。只有少部分幸存下来，包括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谨慎到像只受惊的兔子，蓝恩爵士？你没经受过那种日子，所以你当然不理解我。」
蓝恩朝着嘟嘟伸出手。
变成社会运转齿轮的一部分。
「如果他撑不住了，我很欢迎你能有个帮手，我也付的出助手的工资，我的职业经理人。」
「我们不比你们差，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不比你们差！我们有权利进入文明生活！享受文明发展带来的便捷！」
「只要放弃神殿守卫指挥官这种招人眼球的身份就好了，像你说的，做个寻常工作养活自己。」
这愤怒并不针对某个对象，而是为了自己的种群境遇而愤怒。
所有人都在沉默。
半身人转头看向在椅子上坐着的高大猎魔人。
「当然。」蓝恩在一片沉默中轻声说着，「你们当然有活下去，并且享受文明便利的权力，嘟嘟。」
「诺维格瑞有温暖的住处和食物，我可以靠工作、干活儿谋生，这儿的居民也不经常拿弓箭狩猎彼此。」
「在诺维格瑞的生活比荒野好了太多，我们不用在树林里游荡，找树桩底下的坑过冬。也不用忍饥挨饿，像猎物一样被人追着射箭。」
「如果你们想让我们回归‘原生态，那你们是在培育动物。只有培育动物才会追求原始。我们是智慧生命！有智慧有感情！」
他们阻挡不了人类的领地侵占，甚至在之后都阻挡不了人类对原住民的种族仇恨与迫害，现在他们一退再退。只想在大城市里，得到智慧生命生存的权力。
最后，嘟嘟怀着一腔愤怒环视着房间里沉默的其他人。
半身人愣了愣，随即抿着嘴，重重点头。
嘟嘟最后咬着牙说。
「你们拒绝离开诺维格瑞的理由虽然不算理智，但是没人能说什么。那么也可以有另一种方案。」
在场的人都不是种族主义者，甚至对于种族迫害感到恶心。
但这毫无疑问应该是第一次，他们遇见了一个濒临绝种的大陆原住民，向一群人类阐述他们的理念。
「狼群袭击过我，然后我变成了一头狼，跟在它们的族群中流浪了几个星期。我就是靠这种方法活了下来。」
——你们人类残酷又贪婪，强就强吧。但是在这片大陆上，真的连原住民想要生存的最后愿望都要踩死吗？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蓝恩爵士。」
「叫我蓝恩就好。」
嘟嘟狠狠用双手抹了抹脸，转身准备走出房门，去找他的变形怪朋友说说刚才的情报。
「用我跟你一起吗？」
杰洛特也站起来说着。
变形怪的能力很强，甚至能模仿猎魔人的变异身体。
但是他们天性善良，战斗能力在没有杀心的时候完全不能发挥到原主的水平。
而嘟嘟则拒绝了。
「不，你还是别跟着好，杰洛特。我跟沙佩勒见过很多面了，永恒之火叫你们变种人。如果你跟着，那才显眼了。」
杰洛特想了想后，就又坐下了。
而嘟嘟则径直向门外走去，门扉一开一合的间隙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色紧身上衣，外套皮革马甲的人类男性。
嘟嘟走后，整个房间仍旧沉寂了好一会儿。
种族矛盾和种族压迫、种族屠杀，人类在登陆这块大陆之后，曾经大规模的实行过这些手段。
而时至今日，虽然规模不如曾经，但是那些被人类强行压制的原住民们，他们依旧在种族歧视中活着。
听说在科德温的首都阿德·卡莱，自从现任国王亨赛特登基之后，曾经爆发过两三次针对非人种族的屠杀。
那些精灵、矮人、半身人们积攒的财富，只因为他们不是人类，于是愤怒的乞丐、流氓们便可以杀掉财富的主人，将财富瓜分占据。
亨赛特说，那是‘由民间正义之士所掀起的愤怒但是如果他没有按照抢劫的额度准确收税的话，这话的可信度应该会上升不少。
一开始还有非人种族勉强相信，但是等这事爆发了几次之后，那座城里就基本没有非人种族留下生活、置办产业了。
因为他们都清楚，在那里生活，只会成为日后的抢劫目标。
房间里的人都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夫、贫民，所以他们才都知道。
寻常的非人种族跟寻常的人类没有区别，种族之间的仇恨大多是被刻意烘托起来的。
为了掩盖贵族与平民的矛盾，掩盖大商人、行业工会与贵族的联合与龃龉这是不正确的。
蓝恩心里明确的知道这一点。
年轻猎魔人的手掌握紧又松开。
那经过手术强化的肌肉、骨骼、肌腱上链接的钢丝缆线，种种技术的堆叠，让他的力量远超凡人的想象。
跟初来乍到时，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住的情况不同，他现在拥有可能能改变这种现象的力量与影响力！
只不过这种事情跟单枪匹马干掉某个强大的怪物，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这需要完善的组织、人心的支持但是他并不能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还是与湖中女士立下约定的人。
是被女神选中的冠军。
如果说重要与否，与湖中女士一起看守天球交汇裂隙，甚至比整个大陆的安危都重要。
因为这关系着整个世界。
而如果作为组织的领导者，无缘无故失踪在大众视野里一连好几个月，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来一遍。
这样的组织是稳定不下来，也不会有太高的潜力的。
余烬骑士团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余烬骑士们的个体素质太高，并且他们数量不多，个个都亲自跟随过蓝恩跨越索登山战场。
而一旦组织面临人员扩充和影响力扩张，他们并不能将自己的优势扩散到整个组织。
并且说实在的，蓝恩现在这种每个王国提起他都先吊着三分气的忌惮姿态，很大程度还源于他无牵无挂。
如果他真有一个倾注了心血且庞大臃肿的组织，可能反而没有现在这么‘自由。
不过，这些问题，在蓝恩的脑海里一一略过。
只花了很短的时间，曼妥思的算力配合着蓝恩所接受的教育、记忆深潜中得到的经验。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把事情办下去的手法。
只不过，需要等个合适的机会——
嘟嘟的事情办的很快，一来一回两个小时差不多，他在晚上的时候就再次回到了翠鸟酒馆的房间里。
沙佩勒那边已经跟他通过了气，也知道了曼吉兄弟对把他拉下马的筹划。
其实这事儿他也早就预想过。
毕竟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原来的沙佩勒干出一样的事，也不可能像那个人类一样残忍。
性格与处事方法的变化，惹人怀疑是必然的。
就算是没有曼吉兄弟，手下那些盯着指挥官位置，想要往上爬的人也会注意到。
打压没有用，甚至是把人杀了都没用。
因为这种人是杀不完的。
「只要还有人想往上爬，那就肯定会针对他，他太显眼，也太不正常了。」
嘟嘟在房间里缩在椅子上，语气低沉的说着，时不时还抿一口手中的酒杯。
「一个不敢杀人的家伙居然坐到了神殿守卫指挥官的位置上，时间久了谁都知道不正常。」
「谢谢你，蓝恩。」说着，嘟嘟举起杯子向坐在床上的蓝恩致谢。
「你提醒了他，还给他留了份工作机会。」
「不，没什么。」
蓝恩正在跟绒布球玩，小猫下午的时候在床上蜷成一团睡觉，这会儿倒精神的不行。
他把一根香肠用手掐成小段，接着扔上半空，绒布球敏捷的在空中接住，然后吃掉零嘴。
艾露猫玩起来和寻常的猫也很像。
「他代替沙佩勒成为指挥官也有很长时间了，能做到现在才被人抓到尾巴，能力很强了。他为我工作，我也会感到荣幸。」
「不论如何。」嘟嘟虽有点颓然，但还是郑重地说着，「我们会好好运作你的个人资产，放心吧。」
蓝恩来到诺维格瑞最初的目标算是完成了，他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信任的职业经理人。
虽然中间横生了不少枝节，但好歹还算圆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