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思浓前二十来年的人生里，曾遇到过许多人，但从没有一个人像霍衍这样，笨拙的可爱。
他这个人在她面前，仿佛是透明的，她可以轻轻松松地看透他，无须花心思去猜、去琢磨。
她不曾为他突来的亲近着恼，只会因为他的坦诚失笑。
霍衍见她虽然惊讶，但眼中并无厌恶，这才鼓起了一点勇气问她：“浓浓，你生气了吗？”
程姑娘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摇头。
得知她没有不高兴，霍衍心里松了口气。
再次出发的时候，他全神贯注地看路，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
到了社康中心，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时不忘叮嘱：“这两天手尽量不要泡水，让你女朋友每天拿碘伏帮你消毒一下。”
程思浓在回信息没注意听医生说了什么，可霍衍不一样，那一声“女朋友”听得他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更重要的是，他见程思浓没有向医生解释，便误以为她是默认了医生的话，不禁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下午是要准备去陶艺制作体验店做手工的，但想到霍衍手上的烫伤程思浓便临时改了主意：“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可以吗？”
霍衍完全没有异议：“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霍先生心想，就算你现在拉我去民政局我也是愿意的……不对，应该是蹦着高儿欣然前往。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黄金档，并没有大热门的影片，程思浓就选了一个场次最近的外国片。
霍衍买票，她就去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然后检票、入场……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影片开播，霍衍就隐隐有些坐不住了，他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事先查一下这片子具体讲的是什么。
主要内容是讲星际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但问题是国外有些影片必不可少的元素就是一些亲热戏。
不巧，这个片子的尺度还挺大。
霍衍从前看这种镜头那就跟老僧入定一样，内心毫无波澜，但现在不行了，心里疯鹿乱撞。
他承认，他不干净了。
更更更不巧的是，坐在他们前面的那对小情侣还真就配着那暧昧的小音乐搂搂抱抱地啃起来了。
霍衍移开视线，可眼睛随即便不受控制地往程思浓那边看，然后他就发现，要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对抗是一件需要很大意志力的事情。
而他的意志力在浓浓这里，似乎没有。
电影里切换了场景，光线忽然变亮，霍衍看到程思浓的两缕头发调皮地跑到了耳朵前面，顺着下颚垂下，发尾的位置微微弯曲，愈发勾勒出一张精致的鹅蛋脸。
他心里莫名涌现出一句话来：我的脸上有两只眼睛，一只为了看浓浓，另一只也是为了看浓浓。
那两只眼睛在一起，便能拼凑出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里面玉貌花容，朱唇皓齿……
电影的后半段讲了什么，霍衍全然不知。
影片结束后，场内灯光大亮，看着人头攒动的出口，霍衍那不算安分的小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他琢磨，出口那里人那么多，推推搡搡的很拥挤，那他护着浓浓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就有机会牵她的手了？
可惜——
程思浓没按剧本走：“我们等人少一点再走吧，反正也不赶时间，好吗？”
霍衍心里的小火苗瞬间熄灭：“……哦，好。”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而且看电影的时候又喝饮料又吃爆米花，程思浓这会儿完全没有饥饿感。
所以在霍衍问她待会儿去吃什么的时候，她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晚餐邀约：“刚刚的零食和饮料还没消化，晚餐应该吃不下了。”
霍衍一听心就凉了半截儿：“那……你累吗？是再逛一会儿还是我送你回学校？”
程思浓摆手：“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
霍衍的心彻底凉了。
他肯定是不可能让程思浓自己回学校的，去停车场的路上，他不死心地问程思浓：“浓浓，那明天还能出来吗？”
“如果你不忙的话。”
“我很闲！”
霍衍说得有些急，一副怕程思浓反悔的样子。
见状，程姑娘眸光微闪，忽然问他：“如果我刚刚说不能呢？你会怎么办？”
闻言，霍衍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瞎话，最后在程思浓的注视下选择了前者。
“如果明天不能出来，那今天就会多跟你赖一会儿。”
“怎么赖？”
霍衍垂眸，挡住了眼底的一抹幽暗，回答得倒是乖：“把车开慢一点，绕一下路，哪里堵车走哪里。”
“……”坦诚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
因为程思浓答应了明天还会和他约会，所以霍先生并没有耍小心眼儿故意走拥堵路段，很快就把车子开到了她的学校。
霍衍照例送她到宿舍门口。
程思浓自己抱着花，他帮她提着带给她的那套书。
刚走到宿舍门口，程思浓就被人叫住了。
是唐修竹的几个室友，从食堂那边过来，其中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直奔程思浓而来：“诶，小学妹，我正要找你呢，修竹让我拿给你的书，他人没在学校，让我给你送来，他有提前告诉你吧？”
程思浓微微蹙眉，面有愧色：“嗯……他在微信上告诉我了，不过我有回复他那套书我从朋友那里借到了，不用麻烦他托人送来，但他好像没看到，因为一直没再回复我。”
“这样啊……那这书……”
“可能要麻烦师兄再提回去了，不好意思。”
“哦，那倒没关系。”
朝程思浓挥了挥手，那几名男生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经过霍衍身边的时候打量了他几眼。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风衣，身影颀长，周围人来人往，他却莫名给人一种清寂之感，像残月下的树影孤零零地印在地上。
霍衍全程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于给程思浓送书却并未露面的那位师兄有种难以忽视的警惕和敌意。
修竹……听名字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这两个字刺激到了霍衍敏感的神经，让他的目光隐隐转暗。
而且，浓浓的话也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虽然她拒绝了那位师兄的书留下了自己的，可如果她能把“朋友”两个字换成“男朋友”这三个字他会更开心。
还有就是那个“借”字，他也同样不喜欢。
他说了送给她的。
他们之间，不该分得那么清楚，什么是他的、什么是她的，又不是小孩子要讲那么公平，他们是成年人，而成年人有时就该糊涂一些。
目送着程思浓进了宿舍楼之后，霍衍才上车离开。
回到家后，他想昨天一样迫不及待地给狗拍照然后发朋友圈。
为了避免程思浓看到的几率太低，他一连发了好几条，每一条都配上了不同角度的土匪的照片。
——名字，土匪。
——胃口很好。
——吃得很香。
——很有精神。
霍衍的这几条朋友圈接连发布成功后，成功让裴川他们以为他被人盗号或是疯了。
——裴川：你的病又变异了？
——陆野：它吃得香你馋啊？
——陆野：它是精神小狗，你是精神小伙。
霍衍看着陆野的留言，墨色的眸中裹挟着风暴，沉默地把人拉黑了。
——容隽：老七，如果你只是为了发给那个姑娘看，大可以设置仅她可见。
霍衍表示那玩意是啥？
上网搜索了一下之后，霍先生则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刚操作好，霍衍就发现陆野在群里@他。
【陆野@霍衍：老七，你过分了啊。】
【霍衍：谁能把他踢出群，我上个月刚买的那辆布加迪威龙就归谁。】
几秒钟之后，霍衍看到聊天界面上显示“陆野已退出群聊”。
霍衍：“……”是个狠人。
不过他反悔了，他白天刚和浓浓说过不败家的，得听话。
【顾熠：老七，你不是都已经管人家叫老婆了嘛，怎么发个状态还得这么隐晦，直接发给她看啊。】
【裴川：你听他吹吧，他就是单恋。】
【霍衍：我不是。】
【裴川：那人家姑娘说了喜欢你？】
【霍衍：她以后会喜欢的。】
【裴川：……】
行叭，永远也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霍衍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问题，他心说单恋怎么了，单恋也是恋爱的一种形式啊。
他听说，数学可以用来解释这世界上的一切，比如一加一等于二，他对浓浓的爱加上浓浓对他的爱，就可以凑成一段完整的恋爱，只是眼下这两份爱存在时差而已，他安心等待就好了。
这一晚临睡前，霍衍照例给程思浓发消息，可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回，他以为她今天睡得早，便有些失落地去翻了翻她的文，结果发现有书粉在书评区告诉程思浓，说微博上有人喊话让她回应抄袭的事情。
霍衍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的那件事。
他先去微博上看了一下，发现是一本名叫《凤池吟》的小说的读者自发地要为那个作者讨公道，跑到了程思浓的微博下面去评论，嚷嚷着要说法。
无论哪个圈子，对抄袭这种事都是深恶痛绝的，再加上程思浓算是有些名气的作者，因此这件事很快就被闹得很大，甚至上了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