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点了点头,唤来李贵,道:“你晚上辛苦一下,将剩下的丁口登记造册,重新编排户籍,不许多出一人,不许少漏一人。”
李贵领命而去。
贾宝玉对着牛二说道:“刚才看了一下,卫所环境太差,明天开始,打扫卫生,所有人撒尿拉屎,必须到卫所外面,或者自行准备一个便桶,由所里设置一人,专门收拾粪便。”
牛二有些为难道:“让他们守规矩,恐怕很难。”
贾宝玉笑道:“这容易,以后每隔七日,我就放粥一次,谁若不守规矩,就不能来吃,连带着一家子都不能喝粥。”
牛二暗暗咋舌:“若是这般,定没有人敢违抗千户大人的命令。”
正说着,只听外面喝道:“排好队,一个个来!”
牛二一听,眼冒绿光,“大人,您还没吃饭吧?”
贾宝玉哈哈大笑:“走,一起去喝粥。”
此时,院内已燃起灯火,两口大铁锅里白粥沸腾,火舌疯狂的舔舐着锅底,明亮的火光映在军户们的面庞上,红彤彤的。
李贵在一旁拿着本子和铅笔,每发下一碗白粥,便登记一个名字。
袭人、秦可卿、宝珠、瑞珠连同卫所里面的几个仆妇招呼着军户。
卢剑星、沈炼两个人负责维持秩序,靳一川则被安排去烽火台上放哨。
虽然初来乍到,该有的警惕还是不能放松。
众军户捧着缺了口子的破碗,排着队,谁也不敢造次,他们已经尝过了卢剑星和沈炼的巴掌,牙齿都打掉几颗,他们还说谁敢不尊秩序,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领了白粥的人,寻个避风的地方就开始疯狂进食。
这白粥熬的筷子插进去不倒,又稠又浓,饭香四溢,还没领到白粥的军户,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许多军户喝完了一碗,恨不得把碗底舔掉!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军户,甚至还流下了眼泪。
……
贾宝玉和牛二几个人是最后吃的,他们围绕着篝火席地而坐,贾宝玉一连喝了三碗白粥。
卢剑星他们喝得更多,一个人喝了六碗。
其实单吃米饭主食什么的并不扛饿,必须要有荤腥,人才会吃的少,否则一个壮劳力,一顿吃三碗米饭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是这个道理。
一顿米粥喝完,卫所里面的军户们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
好久没有吃过这样香、这么好的饱饭了!
贾宝玉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中间说道:“我是贾仲安,皇上钦点的左卫千户,此番前来是要练兵剿匪。
从此以后,你们就隶属于我的管辖,大家相逢一场,即是有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
你们放心,有我贾仲安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喝得,跟着我,你们以后不会挨饿,跟着我,我保证你们一定不会受欺负。”
突然,人群里有人喊道:“本地的陆老爷欺负咱们,还打伤了我儿子的一条腿!”
牛二喝道:“刘老四,你瞎喊啥呢,没看大人正在训话,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大人,您别见怪,乡下人,不懂规矩。”牛二对着贾宝玉说道。
牛二这是在帮刘老四说话,毕竟贾宝玉刚来,还没有摸清脾气,谁知道他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惹怒了大人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宝玉摆摆手,说道:“你出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大汉,说是大汉,其实就是比别人高一个头,足有一米八五,不过身形瘦削,看起来跟饿瘦了的大姚似的。
“长官,俺叫刘忙,家中排行老四,所以都喊俺刘老四。”刘老四说道。
贾宝玉笑道:“方才你说什么陆老爷,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去年旱灾,我的几个儿子,都饿困在床上动也动不得。家里没有吃的东西,我大儿子到河沟里捞虾子,碰着陆老爷家的一条毛狗被人打死在河沟里。陆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咬定是我大儿子打死的,叫他背死狗游街,还要我家给狗买棺材、做道场。那时,简直是没有我们穷人的活路啊!”
刘老四老大个人,说起这件事,眼泪就下来了。
袭人忽然开口道:“此事是真的,刚才我跟着九儿去她家看了,她的哥哥一条腿被打断,因没有钱看医生,现在还躺在床上,伤口都化脓了。”
贾宝玉冲着
又有一个军户举起了手道:“有!陆老爷家有个小煤矿,前年在俺们这儿招了几个矿工去帮他挖煤,到现在还没放回来,他们的家人去找过好几次,都被陆老爷的家奴给打回来了!”
“我也有!我家的五亩军田,去岁抵押给陆老爷,前几天拿粮食去赎,他收了粮食,却说我已经把田卖给他了,还拿出一张欠条,说我还欠他二十石粮食。”
一个精壮汉子眼眶发红:“我滴个亲娘,俺们全家不吃不喝,就是再种二十年粮食,也凑不出二十石粮食给他。”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贾宝玉一一听取,然后问道:“这陆老爷犯下如此多的恶行,你们怎么不去报官?或者反映给总兵。”
刘老四苦笑道:“那陆老爷家大业大,三个儿子有两个考中了进士,在京城里当官,还有一个是秀才,在天津巡抚府上做文书,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嫁给了右卫千户做第三房小妾,还有一个待字闺中,据说已经跟静海县县令儿子定下婚事。”
好家伙!
贾宝玉听完整个人都惊了,这个陆老爷还真是神通广大,多子多福,不但将儿子培养成人中龙凤,还会联姻。
天津的文臣武将都跟其有姻亲,再加上他两个儿子在京城为官,等于给自己穿了一层护体金甲,谁也动不了他!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个陆老爷虽然不是官,却比任何一个官都好使。
这就是地头蛇的厉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