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赶忙给贾赦盛了一碗冰糖燕窝粥,小心心的递了过去。
啪——贾赦压根不领情,挥手将那只碗打飞出去。
上好的汝窑青釉花盖碗碎了一地,清脆的响声吓得众人都胆战心惊的。
“这就算完了?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话,正是因为弟弟和弟妹你们几次三番的袒护,才让宝玉肆无忌惮。”
贾赦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作为宝玉的亲大爷,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古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我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也是沾亲带故的大爷,宝玉在家里便是如此无礼,出了家门,日后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史老太君看向了贾赦,轻声道:“宝玉他大爷,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呢?”
沈亮:……听起来总像是在骂人。
贾赦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母亲大人,棍棒底下出孝子,您小时候可没少请家法打我和弟弟,正是有你的严管,才有了我和弟弟如今的成就。
虽说我和弟弟没有什么大出息,可比起其他勋贵子弟来说,已经好太多了。难道您忘了,缮国公的诰命夫人,硬生生被其儿子石中玉气死的事情?”
听贾赦提起缮国公,史老太君等人这才动容。
缮国公石破天,当初跟荣国公贾源一同受封国公。
贾源有儿子贾代化,少年英才,目光锐利,靠着英宗,又将贾家的国公之位继承,成就并不在乃父之下。
可同为国公之后的石中玉,比贾代化那就差远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都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国公之后,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石中玉此人那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如果只是这样,还则罢了,更让人震惊的是,此人有个癖好,喜欢违背妇女意志。
就是说明明家里有权有势有钱可以让他声色犬马,可石中玉偏偏不走寻常路,经常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欺负良家妇女。
天启二年,石中玉看上了顺天府玉竟然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当街将此女抢走……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说。
待此女回到家中,精神已经失常,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后来趁着家人看管不严,投井自尽。
此事当时在神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女孩的父亲不顾上司的阻拦,联合秀才两个人去告御状。
石中玉这才害怕,整日躲在家里。
后来此事为民众所知,之前被石中玉欺负过的百姓也站了出来,大家联名写了万民书,太上皇命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将石中玉缉拿归案。
可怜那缮国公几代单传,只有石中玉这一个儿子,石中玉的母亲,获封一品诰命夫人的闵夫人,每天都去紫禁城门口跪着,眼睛都哭瞎了,只求圣上开恩,能饶了她独子一命。
可是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太坏,就算是太上皇也得考虑民意,更别说此事还牵涉到一个官员。
结果自然是石中玉被判了斩刑,此事才告一段落。
这件事在贵族圈子里流传甚广,也给了他们这些国公、侯爷一个警告,那就是无论你功劳再大、官当得再高,一旦站在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上,皇上都保不住你。
从那以后,神京城的纨绔子弟就收敛了许多,似这种肆意妄为,害人性命的恶事也少了许多。
许多贵族之家,也都加大了对族内弟子的约束。
贾赦今天重提此事,那就是把沈亮当成了第二个石中玉。
贾政的脸是彻底挂不住了,被人家当面说自己孩子的不是,还是用这么恶毒的比喻,对贾政这个极度好面子的人来说,无异于扒光了衣服奔跑。
他见贾赦不肯善罢甘休,转头对沈亮道:“孽畜,还不快跪下,给你大爷磕头认罪!”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沈亮的身上。
“孽畜,你在干什么?还不快住嘴!”
这不看还好,等看清楚沈亮的动作,贾政差点没气的原地去世。
沈亮他正左手一个大猪蹄子,又是一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听到贾政的怒喝,用大猪蹄子指了指自己问道:“父亲,您是在跟我说话?”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大家伙为了你争执了半天,这当事人却一点没上心,吃的比谁都欢。
贾赦更是怒不可遏:“你看看啊,我的好弟弟,这成何体统,哪有大人说话,小孩子爱答不理的,这不是赤果果的藐视吗?”
沈亮把大猪蹄子往桌上一放,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赦大爷,话不能这么说嘛,这常言道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岂能因你一人而破。
要说家里谁目无尊长,不懂礼法,我看应该是赦大爷,哪里能轮得到我。”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对贾赦的反击。
贾赦脸色大变,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顿时发作起来:“宝玉,你说谁目无尊长,说谁不懂礼法,难不成今儿是我出去喝了花酒,对长辈胡言乱语吗?”
贾赦可不是傻子,他死死的抓住沈亮醉酒而归的事实,只要抓住这一点,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沈亮搂住了史老太君的胳膊道:“奶奶,我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了,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交际圈,您不是时常教导我们,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整日躲在家里,娘们唧唧的,要学先祖太爷,出去闯荡。”
史老太君摸了摸沈亮的脑袋,含笑不语。
她可没说过这些话,史老太君活了七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老了,跑不动了,就希望儿孙平安,膝下承欢。
不过自己宝贝孙子说自己说过,那她就是说过了。
贾赦一拍桌子,急道:“你说谁娘们唧唧的?”
这个家里,贾政兼职工部员外郎,虽没有实权,可也是有工作的,就连贾琏也有个同知官衔,而且如今贾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贾琏夫妇处理。
男主外,女主内,将贾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贾环、贾兰他们年纪太小,还没到做事的年纪。
如此看来,家里就只剩下贾赦一个闲人,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说他。
沈亮慢条斯理道:“赦大爷,我可没说你,你别太入戏啊,只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拾骂的。”
贾赦还想说话,却被邢夫人拉住了,她阴阳怪气道:“呦呦呦,好一张伶牙俐嘴,老爷说的是你跟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你倒会转移话题,牵扯到老爷的身上。
有道是父母在,不饮酒,你年未弱冠,就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真要是惹出祸来,还不是得我们贾家替你兜着?难道你想让二太太跟缮国公夫人一个下场?”
这话说的就有些杀人诛心了。
史老太君面色不悦道:“言重了,宝玉不过是喝了回酒而已,哪能就到这个地步。”
贾赦义正词严道:“母亲,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宝玉又是个脂粉堆里打滚的,若是被石中玉那样的坏孩子带坏了,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保不住就是一样的下场。”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