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顾凌炀的薄唇紧抿着,眼神唯有平静。
“阿凌……”
宁以初念着他的名字,手不经意间微颤。
这样看,顾凌炀的眼睛就像是根本没有问题一样,他们平静地对视。
“听说你要和墨柏佑在一起了。”男人语气可以说得上是沉稳。
宁以初见到他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她心尖一颤,仿佛下定决心般,伸出了手,轻轻放在顾凌炀的眼前,晃了晃。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没有看见她的捣乱。
宁以初瞬间眼眶红了,鼻尖一酸,她声音有些哽咽,闷闷的开口,“嗯。”
话落,便见到男人身形微微一滞。
“顾凌炀……”宁以初收起情绪,缓缓开口,“你真的不爱我了是吗?你想我和别人在一起,对吗?”
顾凌炀沉默了片刻,男人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他佯装镇定般开口。
“墨柏佑很适合你,他人品也不错。”
哪怕作为对手,顾凌炀亦是认可他的。
顾凌炀放在身下的拳头骤然紧攥,“你们在一起,更合适。况且不久之后,我也要和寻曼吟举办婚礼了。”
宁以初张了张唇,还想要说什么,侍应生上了前菜。
精致摆盘过的食物,顾凌炀骨节分明的手准确地拿起刀叉,动作有条不紊,神色如常地将一部分餐品放在了自己盘子里。
宁以初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忍不了了,“顾凌炀,你还要在我面前演到什么时候?你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还要骗我吗?!”
对面的男人身形狠狠一僵。
顾凌炀的面色骤然难看了起来,他抬头,冷冷道,“宁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的身体,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需要宁小姐告知?”
“顾凌炀!”
宁以初死死地掐着手心,眼眶通红,“为什么一出事你就想着要抛开我?在你心里,我宁以初就是那种不能和你共患难的人吗?”
顾凌炀额头的青筋暴起。
他猛然站起来,椅子撞到桌子,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噪音。
“宁小姐既然要这么说,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之后,顾凌炀转身就走!
见状,宁以初也猛然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好,你不承认,可以。”宁以初抬起了自己的手,将手腕放在了他的眼前,“你告诉我,我今天带着的手链,上面的水晶是什么颜色?”
顾凌炀黑了脸,狠狠甩开了宁以初的手,“宁小姐,我没空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你就是看不见了!”
宁以初大声地反驳着他,从一开始,她就在试探顾凌炀,当看见自己的手放在男人眼前,他也毫无反应的时候,宁以初就知道了。
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心疼他受到的伤害,心疼他还要故作无事撑起他的傲骨,心疼他身体上所受的痛楚。
“顾凌炀……你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那些恶言恶语会让我放弃吗?不会……”
“顾凌炀,我爱你……”
宁以初泪如雨下。
她死死地攥着男人的手,不想放他走。
“够了!”顾凌炀冷峻的面庞上满是阴郁之色,他怎么也甩不开宁以初,“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故意逗我,很好玩吗?”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这句话很难理解?”
“我没有故意逗你,我之前只是怀疑,直到刚刚我才彻底确认!”宁以初握紧了手心。
她眼眸泛着难以言喻的水光,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宁以初放柔了声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用这种方式逼着我离开呢?”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是一个残废?”
顾凌炀彻底到了崩溃的边缘,为了今天不漏破绽,他这段时间在这间餐厅里,排练了数百遍,熟悉了这里每一个物品摆放的位置,餐品的方向。
他以为这是和宁以初的告别。
可现在……她全都知道了!
顾凌炀双眸压抑着冷色,眉眼阴郁,“我现在不仅双腿废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宁以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残疾人!”
“我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孩子们让我陪他们一起玩,一起踢球都做不到,我不想无法拥抱你,还要处处拖累你,我不想留给你们的最后印象,是我残废一般躺在床上,需要别人来伺候,没有一丝尊严,就这样残忍、悲哀的死去!”
“这样的我还要和你说什么?我能给你幸福吗?宁以初,我们不合适!”
男人的话,残忍而又狂暴,揭露着最无情的事实。
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一切,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那他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顾凌炀!这一切都是你在自说自话,从始至终,你有没有问过我和孩子们的感受?!”
宁以初死死地咬着唇,眼底一片水光。
滚烫的泪珠砸了下来,宁以初视线模糊,却还要执着地拽着顾凌炀,“我说我们合适就合适!!”
“作为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妻子,你的挚友,顾凌炀,这辈子我都不想放弃你……”
“看到你这么痛苦,我们这些爱你的人,第一反应不是嫌弃你,而是心疼你!顾凌炀,你能明白吗?”
她激烈的声音,如泠泠泉水一般,落在了顾凌炀干涸的心间。
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顾凌炀的眼底却仿佛浮现了宁以初那恬静清纯的面容,她漂亮的杏眸里含着泪,鼻尖泛红,眼底满是心疼。
顾凌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了,疼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起儿时在厉家的经历,母亲苏慧月对她无比溺爱,但那些爱也是有条件的,他在苏慧月和厉建斌的鞭策下,不得不早早成熟。
家庭教育让他知道,没有用,就是一个只会拖累人的废物。
厉家不养闲人,他要是废了,没有人会爱他。
也许有……那个人,以前是厉老太太,是他的奶奶,现在,除了她之外,还有宁以初,还有他们的孩子们……
心底的伤口,被他们源源不断的温暖滋养着。
终有一天会完全愈合。
“顾凌炀……”宁以初的声音小了下来,她在哭,声音也是哽咽的,“我爱你,不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毁容也好,受伤也好,失明也好,哪怕你变成了植物人,我也会在一直爱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带着你治疗,直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宁以初轻柔地抱住了他。
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个拥抱,和现在这样如此的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