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求解药

旺财跟沈隽意相差年岁不过一个姜青檀,如何能算做女儿?

沈隽意疑惑:“你不是要收养吗?”

还认认真真跟他商量。

姜映梨:“……我是说收养当妹妹。”

“娘从前也盼着有个贴心女儿,如今也算能得偿所愿。”沈隽意从善如流。

“行叭!”姜映梨还真没想到他竟这般痛快,说起来,她感觉沈隽意待旺财真的很不同,他甚至特地去折了一枝柳条插在坟头。

柳寓意挽留,也有期盼长辈庇护晚辈,从此福泽绵长,顺当如意。

“大概是从她身上看到我从前的影子。……不想她以后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被厄运缠绕。”

沈隽意的声音很冷清,悠悠扬扬地落在黑夜里。

“你不也待她不同旁人?”

沈隽意自是看出她对旺财比起先前对江灵,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姜映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她愣了愣,半晌,慢慢道:“我亦是如此。”

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一茬,幽幽然开口:“说起来,我是不是跟动物太有缘了?”

“——?”

“你看,姨婆叫三雉,大黑豚,这又来个旺财……鸡猪狗都齐了啊!”姜映梨说着说着,忍不住吐槽:“再来几只,我都能开动物园了。”

“……动物园?莫非是养宠苑囿?”

“算是吧。”

“鸡猪狗进不去养宠苑囿,只有珍稀之物才有机会。”

“也是,鸡猪狗都是用来吃和看家的。”

“……宁姨若是听到,可不会高兴。”

姜映梨一噎,“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罢了,旺财到底不算不中听,做不来大名,是不是该给她取个新名字?”

“你应当问问她个人意见。”

“这是自然。不过暂且得跟咱们学富五车的沈大公子讨个承诺,后头也好给取几个寓意吉祥的好名字嘛!”

“……我且想想。”

“那就拜托沈大公子了。晚安!”

聊着聊着,困意袭上心头,姜映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很快就传出了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沈隽意:“……”

睡得真快!

他还有话未曾说完呢!

翌日,沈隽意是被外间的细微声响弄醒的。

他刚一动,就感觉被人紧紧团住,低头就看到半夜因着趋热本能,滚到自己怀里的姜映梨。

他轻轻地抽出胳膊,悄然起身穿好衣裳,刚要出门,临着又想起什么,折回床边,推了推酣睡中的姜映梨。

“阿梨,阿梨……”

姜映梨正是好眠之时,被吵醒后,不禁颇为烦闷,压抑着起床气,恼道:“干嘛?”

因着刚睡醒,她的嗓音沙哑而性感,拖长的音调,仿佛猫咪般勾人。

明明清晨气温极低,沈隽意却莫名感觉到一股燥意,他移开眸子,压低声音道:“今日上元节。”

“……哦。”

姜映梨根本没听清,迷迷糊糊道,“还有事吗?”

她的反应太过冷淡,沈隽意刚刚沸腾的心情,霎时犹如被浇了一盆雪水,骤然冷却。

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褥:“没有了,且睡吧。”

姜映梨含含糊糊应了声,闭上眼,秒睡了。

沈隽意:“……”

闭了闭眼,抬步出了门。

此时不过寅时末,天边还是黑沉沉的,厨房却点了一盏昏黄油灯,空气中是蒸腾的热气,混杂着食物的淡香。

沈隽意微微挑眉,走过去见到灶台忙碌的小身影,不由微讶。

“怎生是你?”

旺财正站在小矮凳上拿勺子搅拌粥,见到沈隽意,她拘谨地缩了缩脖子,“沈、沈公子早,早饭快好了,我,我这就给您打热水!”

她并没伺候过人,但也曾听庙里的乞丐们聊起过如何照顾人。

最后那几日,她爷爷也交代过她,要勤快懂事,眼里有活,故而天不亮,她就起来做饭烧水了。

“不必,我自己来。”沈隽意实在做不来指使个小孩子给自己做事,他素来也能照顾自己,故而他边舀水边道:“你不必刻意早起做这些。”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我可以学的。”

旺财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生怕被赶走,连忙急急忙忙表示出自己的能干。

沈隽意本是嘴笨不善安慰人,眼看要把人惹哭,余下的话都吞回了腹中,垂下了眼眸。

“……你做得很好。”

姜青檀起晚了半刻钟,见到旺财这般贴心能干,刚想夸奖几句,又想起昨夜的乌龙,霎时尴尬得脸红脖子粗,声如蚊蚋地道谢完,就跟沈隽意一道匆匆用了一碗粥,就慌里慌张的出门了。

姜映梨中途被吵醒了一回,足足睡到卯时五刻才醒,被窝温暖,本想多赖会床,又突兀的想起家中多了个人,立刻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结果出门才发现,家中焕然一新。

旺财正抱着扫帚在打扫院内新落的积雪,她个子都才跟扫帚一般高,愣是把从正屋到大门的一条路都扫得干干净净。

见到她醒来,旺财放下扫帚,拍拍手,就麻利地端来了热水。

“小姐,快洗漱。我估摸着您是这时醒,水一直温着呢。”

旺财本就营养不良,小胳膊腿仿似火柴,饶是姜映梨都感觉到一股奴役童工的罪恶感扑面而来。

“我自己来。”她快走几步,接过木盆,旺财就蹭蹭跑回厨房。

“我给您盛粥。”

刚洗漱完,一碗温热得宜的粥就已然端来,姜映梨心情颇为复杂,“旺财,你这是做什么?”

旺财被质问得有些慌张,“小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别叫我小姐。”

旺财闻言,眼眶一红,泪水积蓄,垂下了头。

姜映梨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她其实很明白旺财的心理。

莫过于怕被赶走,拼命展现出自己,表示是个能干的工具。

但这并非姜映梨所想要的。

“旺财,你很好,无论哪里都好。但我们收养你,并非是要拿你当丫鬟使唤。”姜映梨蹲下了身,摸摸她的脑袋,“我不想你叫我小姐,是太过生疏。你可愿意当我妹妹?”

“妹妹?”旺财一怔。

“是。你我年岁相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无法当母女,自是只能当姐妹。你还未回答我,可愿意?”

“我,我可以吗?”旺财不安地揪着衣角。

她从没想过能得这样的厚待。

“你只要答,愿意与否?以外都不用在意。”

旺财舔了舔唇角,认真问道:“若是当了您的妹妹,我能永远跟在您身边吗?”

姜映梨一愣,眼神变得温柔,“自然。”

“那我愿意,我很愿意。”旺财急急答道。

她知道姜映梨待她好,她已经失去了爷爷和来福,如今就如重新进入港湾的船只,紧紧地套上绳索。

“好。那今后莫再唤什么小姐,唤我姐姐。”姜映梨满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旺财脸颊微红,轻轻又郑重地唤了句:“姐姐。”

“乖。”

姜映梨刚要起身,旺财蓦地拉住她的衣角,掏出一个破旧的小荷包,递到她跟前,“姐姐,这是爷爷让我转交给你的。”

姜映梨挑眉,捏着荷包,已经猜到里面的何物了。

“这既是你爷爷留下的,你便留下当个念想,不必给我。”

这是上回老爷子给的那颗珠子,当时姜映梨推回去,言说以后再收。

旺财摇头,“爷爷已经存在我心里了,我不需要这些外物了。而且,爷爷说了,无论如何,这个必须交到姐姐手里。”

她执拗着不肯收回。

姜映梨顿了顿,有些明白老爷子的心思。

他恐怕是怕自己反悔,但若自己收下了东西,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反悔。

他应当也是这样与旺财说的。

顿了顿,对上旺财局促不安的眸子,她终究还是收下了。

“成。我且替你收着!现在,我们出门吧!”

简单吃过早饭,姜映梨就领着旺财直奔布庄,大手笔的添了三套成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至于鞋子,也配了两双,用以交替穿。

旺财瞪圆了眼,连忙摆手拒绝:“小……姐姐,我不用买那么多衣服,只要一身就好。”

“得替换。再说,若是一件未干,总是得再有套备用。你现下衣服少,至少得买个两三套,等明年开始一季只添个一两套才差不多。”姜映梨回道。

她虽算不得洁癖,却手受不得脏污,必须得保持整洁。

“可是……太浪费了!”旺财小声嘀咕。

布庄女掌柜耳尖听到,建议道:“不若买三套大些的衣裳,用针脚封住衣袖裤脚,待得孩子大了,就放下些,又能多穿一段时间。这样便是来年也不用换新衣……”

李玉珠也是这般给姜映梨投巧做的衣裳。

姜映梨还没来得及说话,旺财眼眸一亮,“可以,就这样。”

既然旺财没有意见,姜映梨也不好再说什么,让旺财选一下颜色。

结果她选的俱是耐脏污的灰色,褐色之流。

姜映梨最后干脆自己动手,选了一套天青色,一套鹅黄色,再有一套藕粉色。

姜映梨让旺财当即换了新衣,至于那件补丁旧衣服,便交给女掌柜拿去丢了。

旺财有些不舍,可摸着身上的新衣服,里面是新棉花,扎实而蓬松,很是暖和,关键是很干净。

她丢弃旧物的难过,霎时也减轻了不少。

买完衣服,姜映梨又领着买了不少日用品,哪怕旺财一直嚷嚷着够了,她也不曾罢手,直到手里提不下了,才意犹未尽的作罢。

今日路上处处可见张灯结彩,商户们都开始挂各式各样的灯笼,甚是招摇漂亮。

姜映梨经过一个卖发带的摊子,注意到旺财那用一块破布裹着的短发,停住了脚步,挑了一根浅色的发带,朝着旺财招了招手。

“可喜欢这个?”

“姐姐,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这个!”旺财无奈。

经过这一路,她算是发现姜映梨有多爱乱花钱了。

姜映梨扭头对摊贩道,“就这个了。多少钱?”

“十文。”

姜映梨付了钱,好奇地看着摊子边挂上的兔子灯笼,“怎么今日这般热闹?”

“您不知道吗?今日是上元佳节。现在还冷清着呢,等过了酉时,那才是真正热闹,届时各家各户都会挂灯笼。”

“各家未婚的姑娘儿郎都会出来,姑娘记得出来,若是有看对眼的郎君,就赠个花灯,回头指不定就能遇到一段佳缘呢!”

旺财急忙道:“我有姐夫了。”

商贩一噎,连忙转口道:“那夫人跟良人可去河边放河灯,许上几个愿,定是能实现的。”

姜映梨笑了笑,道了声谢,就拉着旺财往回走。

她恍然明白过来,今早沈隽意弄醒她,应当就是约她来上元节。

等刚回到家,就有不速之客登门,敲门声一声重过一声。

旺财跑去开门,被推了一把,然后一道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随从,反手把门给合上了。

姜映梨皱眉,从屋檐下快步走过来,把旺财拉了起来:“疼不疼?”

旺财摇了摇头,她心疼地拍了拍被弄脏的裙角,又立刻打起精神,张开手,拦在姜映梨跟前,警惕地望着来人。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我练过武的。”

来人懒得搭理假把式的矮冬瓜,抬头瞪向罪魁祸,咬牙切齿。

“姜映梨,你该死的,快把解药给我!”

姜映梨上下打量着他,见其眼下青黑,面容憔悴,目光又落在他头上那顶帷帽上,挑了挑眉。

“这帷帽很衬你啊何公子!不过,你连个孩子都动手,未免太失风度了!”

何荣轩现在哪里顾得上风度,他就差生吞了姜映梨。

“姜映梨,别给我打岔,我要解药!”

“什么解药?”姜映梨不解,“我不知道何公子在说什么!”

“姜!映!梨!你别以为有谢家护着你,我就真不敢动你。你得罪了世子,我若是真的伤了你,世子只会抚掌畅快。绝不会与我为难!”

“再来,谢家与平阳公府乃是一家,难道谢大人还能为了你个出嫁的妇人,与自家表亲起龃龉吗?你最好识趣点!”

姜映梨:“所以呢?何公子上门到底为何事?”

“你、你还装蒜!”何荣轩气得唇齿间都是血腥气,偏生这样的事实是羞耻。

他咬了咬牙,闭眼忍耐,终于压低了嗓音,“你把我弄不行了……总得把药给我!不然,不会放过你的!”

自从那日被姜映梨折腾得风寒了,他好不容易将养好,结果更大的噩耗降临。

他——那处不行了!

初始他以为是身体不好,接连把柳城有名的大夫都请过去,结果最后一通折腾才反应过来,是被姜映梨摆了一道。

现在他无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上门求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