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金嫂子恭顺地把两人请了进去,又端了热茶过来,“东家,公子,请喝茶!”

这并非什么好茶叶,虽然姜映梨不曾亏待了吃用,但她也是节俭惯了。

这还是考虑到姜映梨等人会上门,总不能寒酸地让东家喝白开水,她才咬牙缩减花用买了一两茶叶,一直小心地存放。

姜映梨:“多谢,坐吧。最近如何?你婆家那边可还有来寻你麻烦?”

金嫂子局促地擦了擦手,感激道,“上回有东家出手相助,他们再不曾来。就是……”

姜映梨略略挑眉。

金嫂子低下头,半晌摇了摇头,“没事,都挺好的,是我娘家来人看过我。”

姜映梨看她不愿多提,她对旁人的私事没那么多好奇,也没追问,只垂眸喝了口茶水,打量了眼院落。

院子虽然破落,但金嫂子却打理得很整洁,院内的雪都扫得干干净净,露出了

姜映梨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什么味道,真香!”

金嫂子连忙道:“我在灶房里炸果子,东家稍等。”

说完,她急匆匆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碟炸果子。

说是炸果子,却炸的并非是水果,而是面食的统称。

姜映梨的外婆曾经也会在大年的时候做给她和爷爷吃,这些果子都是面粉揉成的团子,然后放到油锅里炸,炸出来就是一个个金黄色的油果子,有酥脆的,也有绵软的。

姜映梨的视线落在其中的金黄脆片上,经过一番奔波,肚子其实也有些饿了,过年被明里暗里劝着吃了不少,加上进入了平台期,她干脆就稍微停了停减肥,让身体有个缓冲。

她捻起一片,送入口中,入口脆生,一咬下去就清脆的嘎嘣脆。

金嫂子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姜映梨眨了眨眼,“唔,好吃的……这像是薯片?”

就像是古代版的薯片,只是没撒任何调料。

金嫂子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是地瓜片。前些日子有人挑着地瓜来此卖,我想着便宜就多买了些,过年外头买果子糕点太贵了,我就想着自己做一些试试看。”

“这是我姥姥曾经教过我的。把地瓜切成薄薄的片,稍微晾晒干,然后直接下到热油锅子里,就会变成这种细薄的地瓜片。若是有些糖霜粉撒上,味道会更加的清甜的。”

只是,她舍不得钱去买糖霜粉,但这样一来也能给孩子们当个零嘴。

虽然姜映梨大方,但她还是谨记自己被请来照顾大黑豚的,所以她也不敢乱花钱,几乎每一笔都用账本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地瓜还是用她自己的工钱买的,平日里大黑豚和孩子吃白米饭,她为了节省吃的都是红薯饭。

姜映梨颔首,“你的心思真巧。”

她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沈隽意,晃了晃手里的薯片:“沈隽……”对上沈隽意清凌凌的目光,她又迅速转口道,“阿隽,你要不要尝尝看?”

沈隽意没有理会送到跟前的碟子,而是很自然地低头含住了她手里的薯片,若无其事地咀嚼了两口,抬眸直勾勾地望着姜映梨。

“嗯,很脆很甜。”

姜映梨:“……”

指尖还有他的唇瓣擦过的温热,此刻却是滚烫滚烫的,仿佛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一般。

她迅速收回手,耳朵尖都有些红。

这个男人,现在真的是该死的会勾引人啊!

金嫂子见他们两个这副恩爱的模样,眼底划过羡慕,连忙道:“东家你们若是喜欢,我炸了不少,等会给您们再装一些带回去。”

“不用。”姜映梨正在翻她递来的账本,都是最近的开销,自然知道这地瓜是她自己所买。“留着给小光吃吧!”

“小光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其实这东西是不值钱的,就是费点油和功夫。”

金嫂子心中感激姜映梨,总想着如何报答,这回难得看她夸个东西,便想着都送给她。

“对了,还有这地瓜丸子和萝卜茨菇丸,东家和公子且也尝尝看……”

地瓜丸子和白萝卜茨菇丸都是碾碎后和着面粉,捏成形状后,再一一过油锅炸出来的,表皮酥脆,里面却还留有蔬果的香味,甚是美味新鲜。

姜映梨克制地吃了两个,就尝了个鲜。

她举起大拇指称赞道,“金嫂子,你这厨艺是真不错,我都有些羡慕大黑豚了。就这手艺便是去外头摆摊都会生意兴隆。”

金嫂子腼腆地低头微笑,“东家别打趣我了,不过是些寻常手艺,哪里敌得过外头的手艺人。东家若是有喜欢吃的,我都可以给东家做的。”

沈隽意手一顿,抬头看向金嫂子。

正在这时,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焦急的脚步声,金小光满脸惊慌地冲进来,身上还有摔倒后留下的泥泞印记。

“娘……”

金嫂子快步上前,把他揽抱在怀里,边给他擦泥点子,边惊讶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大黑哥哥呢?”

金小光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不,不好了……大黑哥哥他……他把人撞死了……”

姜映梨:“——!???”

金嫂子:“——!!!”

!。

沈隽意:“……”

金嫂子一脸惊愕,“什么?什么叫做把人撞死了?”

沈隽意表情平静,他温和地看着吓得脸都白了的金小光,“你莫要着急,且顺了气,慢慢讲。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映梨也回过神来,她走到金小光跟前,摸了摸他红扑扑的冰凉小脸,宽慰道:“是啊,小光,别怕,你先告诉我们大黑豚在哪里?能带路吗?”

金小光虽然很害怕,但被鼓励了一番后,他便鼓起勇气,带着几人往隔壁巷子跑。

姜映梨没让沈隽意个伤员跟随。

姜映梨和金嫂子脚步匆匆地随着金小光往外追。

“前面,就在前面那个转角……那个女人,她,她流了好多好多血……”

才走过转角,就看到狭窄的巷子里,大黑豚抱着头蹲在墙角,他的脚被一只手给抓着,他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回头看。

洁白的雪地上开满了鲜红的血色梅花,还有一个菜篮子翻倒在地,地上还有一尾活鱼翻腾,雪地里还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真梅花。

而血梅花上躺着一个脸朝下,身材单薄的姑娘,鲜血都是从她的身上流淌而出的。

小巷子,血腥味混合着梅花香,交织成一股奇异清冷的气味。

别说金小光害怕,就是金嫂子都被这诡丽的一幕,骇得浑身发冷。

姜映梨蹙眉,镇定地走上前,俯身把姑娘从雪地里翻出来。

这位姑娘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大黑豚,这一动就惊得大黑豚回头过来,他被地上的鲜血刺激得瞳孔骤然紧缩,抬眸瞧见金嫂子,他突然猛地踹开对方的手,委屈地跑到金嫂子身边。

“娘,娘……我害怕……”

他一把紧紧地抱住金嫂子单薄的身子,铁臂箍得她生疼,也让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她这才想着要帮着看人的情况,奈何大黑豚的拥抱,让她无法挣脱。

她只能先温声哄着他松手,“好好好,不怕不怕,娘在这,大黑乖,先放开娘……”

姜映梨翻过姑娘的身体,望见对方的面孔时,她微微怔愣了下。

无他,实是太美丽。

不是那种明艳绝丽的美,而是那种楚楚动人的美,柳叶眉笼着清愁,还不曾睁眼,就叫人恨不得把她拢在怀中好生怜爱疼惜,舍不得她蹙眉难过半分。

当真是好生一朵我见犹怜小白花啊!

这可不是姜青柚能比拟得了的!

反正,姜映梨身为同性,都想把她眉间的折痕一一抚平。

“东家?这位姑娘如何了?真的……真的死了吗?”金嫂子才安抚住大黑豚,跟着蹲下了身子来查看情况,待得看清对方的面容,她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这姑娘长得真是标致……”

姜映梨反手探在对方的脖颈间,“有气,还活着。”

她边说边开始检查伤势。

听说人没死,金嫂子才敢大口呼气。

大黑豚不敢多看地上的鲜血,这场面令他呼吸发紧,只能别过头靠在墙边。

倒是金小光胆子还大些许,他小心翼翼道,“大黑哥哥当时抱着篮子跟我回来,这个人……突然从侧面冲出来,然后就倒在地上,不停流血……”

当时,主要是大黑豚跟着金小光蹦蹦跳跳的,走得很是快,结果一时不察,迎面撞上。

大黑豚人高马大,下盘又稳当,他是纹丝不动,就是手里的鱼和特地摘了献宝的梅花枝掉了。

但这姑娘身形单薄,愣是被撞飞出去,趴在了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等到金小光和大黑豚跑上前去查看情况时,就发现这姑娘像是被戳破的血袋子,咕噜噜地直往外冒血,一下子就把地上的血给染红了。

两人心智都差不多,当时骇得目瞪口呆,六神无主之际,这姑娘摸到血,惨白着脸就抓住了大黑豚的脚,还发出呻吟求助。

大黑豚年前做了回噩梦后,就添了怕血的毛病,吓得手脚瘫软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还是金小光率先反应过来,知道急匆匆地跑回家来求助。

姜映梨听着金小光颠三倒四的解释,在看了眼女子身下的尖锐石头,也明白这是场意外。

应当是女子被撞飞出去后,结果偏生运气不好,撞上了这块尖叫石头,这才会伤到肚子。

她探手摸了摸,“是小产……”

金嫂子听着,不禁愕然,“这……”

子嗣素来是大事,若是真把人的孩子撞没了!

那可是大罪过!

此时,怀里的姑娘勉强睁开眼,她面如金纸,唇色比地上的雪还惨白,她哆哆嗦嗦地用手抓住姜映梨的手腕,声若游丝。

“求……救我……孩子……拜托……”

她边说,泪珠如珍珠从眼角滚滚而落,淌入发丝后,配上她鼻尖红红的模样,就甚是勾人心弦。

姜映梨没有迟疑,当机立断把人打横抱起。

她近来锻炼,倒是练出了些力气,而且这姑娘轻得很,就让她轻而易举的把人抱起了。

金嫂子则是赶忙把地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至于地上的血,趁着没人,她只能三两下用其他的积雪覆盖住,勉强算是压住了骇人的场面。

她牵住金小光和大黑豚的手就要回去,大黑豚却顿了顿,又颠颠儿跑回去捡起了地上那支已经掉得七七八八的梅花枝。

“大黑豚,赶紧的,我们回去了!”

大黑豚情绪很是低落,捧着花枝跟了上去。

金嫂子此刻也顾不上跟他说话,揣着篮子就匆匆跟上了姜映梨的脚步,心口更是剧烈跳动。

她现在是又悔又恨。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让大黑豚出门去买鱼,更不该让金小光出去找她。

明明知道两个人,一个是个孩子,另外一个更是算半个孩子。

现在碰上这样的事,新年见血,一来不吉利,二来这就是祸事啊!

姜映梨抱着人,三步并做两步回了院子,沈隽意正在门口等候,见到她们回来,连忙迎上去。

“如何了?”

“先救人。”姜映梨言简意赅。

金嫂子已经跟上来,冬日里她都急得满头冒汗,她推开自己的门扉道,“东家,把人放在我床上吧!”

她并不忌讳这些。

姜映梨也没犹豫,快步入了屋子,把疼得快要昏厥的姑娘放在床上,麻利地给她脱了鞋。

她扭头对金嫂子道,“去烧热水,再把炭盆端进来,她身体温度太低了,必须给她保暖。”

金嫂子点头应着,见沈隽意站在门口,她急忙道,“公子,这里面污秽,你别进去,且在外头等着便好。”

这姑娘家的事儿,总是不能叫男人知道的。

沈隽意刚才粗粗看了一眼,已经知道可能发生了何事,他也没多看,很自觉地点头退到了外边,只看着金嫂子一趟趟地忙碌,后面更是看到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