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梨回来已然是下午,她看到沈母正站在柴房门口有些踟蹰,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她把背篓卸下来,快步上前:“大娘,里面怎么了?”
“你回来了。”沈母松了口气,“我瞧着里面有动静,应该是人醒了,就想着她应该是渴了,就端了水来。”
但姜映梨又不叫她进去,再加上她也怕防护不到位,到时候感染了家里人就不好了!
姜映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接过碗,“我来吧!”
柴房里已经消过毒,沈母还不知道从哪里讨了艾叶来,将整个柴房都熏了一遍,此时屋内留着的味儿还挺浓烈的。
姜映梨走到床边,果然看那老妇人已经睁开了眼,瞧着还挺清醒的。
“您醒了?要喝水吗?”姜映梨问道。
那老妇人默默地看着姜映梨,并不答话。
姜映梨重复了一遍,她依旧没有动静。
姜映梨纳闷,见她唇角干裂,还是把人扶起来喂了水。
她也的的确确渴了,整整一大碗水都一口气喝完了。
姜映梨扶着她重新躺下,“您是哪里来的?可还有家人在,我们可以通知你的家眷来接你回去。”
老妇人闭上眼,别开脸,毫无回应。
姜映梨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可对方始终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最后,姜映梨无奈地猜测:“您该不会是哑巴吧?”
老妇人:“……哼。”
这是回应自己不是哑巴。
姜映梨:“……那您倒是回答下我的问题啊!我家都是病号,又穷得不行,可是养不起太多人的。前头还有官差来找过了,不过都被我们遮掩过去了。我们最多只能帮您把病治好,然后您就回家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哈!”
老妇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还扯起旧被褥遮住耳朵。
姜映梨也不能跟个病重的老太太计较。
反正她的盘算已经说出来了。
她从柴房出来,刚消了毒,沈母就好奇问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人是醒了,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治好了再做打算吧!我先去给她煎药。”姜映梨仔细地洗干净手,就去了厨房。
厨房灶台的火还没熄,锅子上还盖着盖儿,姜映梨揭开,就看到上面搁着的热汤和馒头,还有个水煮蛋,显然是给她留的饭。
姜映梨愣了愣,扯了扯唇角。
其实路上她就吃过饭了,但看到沈母的用心,她还是把那个鸡蛋给吃了。
她还年轻,新陈代谢好着呢,吃个把鸡蛋还是好消化的,也不会发胖!
等煎好药,她端过去时,刚推开门,就见原本坐起来的老太太,突然身体一歪,迅速躺回去了,还顺便把被子给盖上了。
姜映梨:“……该喝药了。”
闻到清苦的药味,对方身体抖了抖,没有动。
姜映梨拍了拍被子:“吃了病才能好哦!不然,到时候这红疱疹破了,不但会毁容,人也会没命的。”
不知道是哪句起了效果,老太太慢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她接过姜映梨递来的药碗,觑了眼那黑魆魆的汤药,咬了咬牙,一口就给干掉了。
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好起来!
活着才能把仇人踩到脚底下!
但——真苦啊!她这辈子还没这么苦过!
姜映梨惊得目瞪口呆:“……小心烫啊!来,喝口凉水缓缓!”
她又递过去碗凉水。
老太太这回没有接,凑过来喝了口,就盯着姜映梨看。
姜映梨眨了眨眼,没领回她的意思。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只能把那漱口水吐到了喝尽的药碗里。
姜映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要痰盂,她抽了抽嘴角,“……您可真是个讲究人啊!”
“还有这个药,必须吃。”姜映梨又递过去两颗药:“吃了才能好。”
这是治疗天花的特批药,属于比较难买的进口药,就是她的空间也只有两盒,好在也够用了。
老太太头回看到这种用奇怪的东西裹着的药,但她也清楚姜映梨不会害自己,不然也不会冒险留下她,还给她治病。
所以,虽然觉得怪异,她瞅了眼姜映梨,还是乖乖吃下去了。
没什么味儿呢!
吃完药,她又躺了下来。
姜映梨也不好再给她吊瓶补充营养了,不过,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杜绝感染了,就能正常接触了。
毕竟不像是身经百炼的现代人,这些药对她们起效是极快极好的。
“我在屋外挂了个铃铛,您要是有事,就拉一拉这个绳。”姜映梨从门口扯过来一根棕色的细麻绳,绕过墙壁,就挂在床边的柴堆桩子上。
是老太太伸手就能拉到的位置。
见老太太不答话,姜映梨也不在意,把嘱咐的话说完,就出去了。
老太太望了眼手边不远处的绳子,眼神闪烁。
嗯,是个不错的孩子!
被褥里面的棉絮都是一坨一坨的,估摸着也只能再盖一阵子,再过些日子就耐不住冷了。
她看着头顶漏风的屋顶,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不是哭穷,是真穷啊!
……
上官府。
赵山长送完人回来,就见上官鸿就披了外衣下地,上官老太太还在劝他:“你还是多休息会儿,别乱动弹了!”
赵山长急忙上前道:“是啊,老师。大夫都嘱咐您好生休息,您难得好转,可得养好身体啊!”
上官鸿最近成日里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难得精神好,他可不想浪费。
“我屋里还有一箱孤本没有晒呢,若不趁着最近还有秋老虎,赶紧晒晒霉气。等到了秋末下雨可就惨了!”
上官鸿有些怪癖,喜欢的孤本是一定要自己晒的,容不得旁人乱碰,就是自己的夫人都不行。
“我给您晒……”赵山长被老师瞪了一眼,连忙改口道:“好好,我不碰您的宝贝。可也不急着这一两天的,我看后面几日都是好天气呢!”
上官鸿问道:“你从哪里寻来的大夫?”
赵山长如实回答,把之前跟胡掌柜交谈的情况都一一说了。
上官鸿:“你可有好生谢谢人家?”
“自然。我给了五十两的纹银酬金,也好生道过谢了!”
“就这些?”
赵山长不解地颔首:“是啊,怎么了……”
上官鸿无语,抽过一旁的书本,就冲着他脑袋敲了敲,恼怒道:“你老师我的命就值五十两银子吗?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满身铜臭味的吝啬鬼。你该问问他们需要什么,好歹也显显咱们对他们的感激和看重!”
赵山长抱着头,恍然反应过来,“您是让我给那个姑娘的相公开后门?那不成,云麓书院群英荟萃,多少学子削尖脑袋想入学,我如何能做徇私枉法之事!”
上官鸿:“……”
他没那么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阵子给信阳那家伙带来的人开了后门!”
赵山长:“那不一样。黎侯爷带来的人那是有真才实学的,我相信若是他能够刻苦努力,总能榜上有名,成为国之栋梁!”
上官鸿此人最是顽固,又天生反骨,哪怕年岁渐长,依旧改不掉这臭毛病。
眼下看弟子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他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