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变

处理完青蔓的后事,惊鹤收拾遗物时,在一个盒子里看到上面留了长信侯府印记的红鸡蛋,他见过,这是元昌生子府中的喜蛋,就算发得再远也不至于发来这千里之外的地方吧。去问过晚娘和送青蔓进京的人才知道,她竟然跟着他去过上京,也跟着他去了长信侯府门前。那想来她也看到了他因为元昌难产在府外等待消息的样子吧,那时候她在身后都没有找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于是心里自责,自责为何不带着她一起回京!为何那日不回头好好看看四周,如果那时看到了她,她就不会回来路上感染风寒,说不定这一关就熬过去了。

于是,惊鹤公子又变回了才来回春坊的样子,只是这次他也不画画了,只一个人闷在房里喝酒,喝醉了就躺在他们的床上抱着枕头喊青蔓,不成人样。

后来晚娘看不过去了,与他说了一些什么。第二日惊鹤收拾好了东西就进了距离青蔓坟墓不远处的清明观居住,将院中的那些花也移种到观里,悉心照料,那些花又回到了当初的旺盛样子。时间久了,这清明观的花在坊间都出了名。

他也如他承诺的那样,晚娘自女儿去后也无心经营生意,就把回春坊关了。只留了青蔓所住的院子,单独开了门成了独立院子,在此居住。其他院子就给了坊内的姑娘们做其他营生。

后来惊鹤没回出清明观,不是去青蔓坟前看看和回京中看望家人,就是回青蔓的院子里看望晚娘。晚娘老了后腿脚不便,也是他请了人照顾。一直到昌顺十九年冬天,晚娘临去时还在劝他:“你没忘了我的青蔓我很谢谢你,只是万安九年至如今,青蔓也去了有二十年了,你与她短短一年夫妻,也没必要太执着。她若是还在,定然也是舍不得你孤独一生的。”

惊鹤给她说:“我不孤独,我每日都陪着她的。”

晚娘死后,惊鹤将她葬在青蔓的旁边。那日,看着青蔓墓碑上刻着的“别氏青蔓之墓”,他又想起了那年拿着花锄提着竹篮就让他惊呆了的女郎。

......

“如此说来,你伯伯此后就一直不曾娶亲了?”四公主问。

沛云点头,“祖母说,哥哥出生的那年,伯伯回来就把他与伯母的婚书上了籍帐。祖父那时还在就劝他既然人都已经去了没有必要。伯伯坚持要这样,说这是青蔓的遗憾,他得去弥补。还说他以后可能也不会娶亲了,上不上籍帐都没有关系。要不是确实伯母的出身,伯伯还想着将她上进族谱呢,只不过是祖父拦了下来,说是有这样出身的女子上了族谱会影响族中女儿以后的婚嫁,伯伯才作罢的。但是伯伯常年在清明观,所以后来长公主他们也就知道了他与青蔓伯母的事。”

四公主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如此说,你们的伯伯也太可怜了吧。要不求而不得,要不就是永失所爱。”

长生听完故事也是感慨万分,在桌下悄悄捉了沛云的手,爱人还身边,果然很难得。

哥哥在眼前,沛云不是很想与他拉拉扯扯,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于是在长生挠她手心时,她使劲掐了他一指甲才摆脱他。只是长生被掐痛了忍不住皱眉头被四公主发现了,问他怎么了。他只能掩盖尴尬说手抽筋了!

沛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自作孽,活该!

既然不出去,沛泽就不是很想跟着四公主在一起,于是拉着长生说是出去比划比划。

长生不愿意,他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官和武官有什么可比划的,他只想陪还新鲜热乎着良人!可是他也拒绝不了未来的大舅哥呀!

四公主见沛泽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想法是啥了。心里很不高兴,可是也没表现出来。

还是沛云提醒她:“这里是哥哥的屋子,我都不常来,公主不四处看看多了解了解?”她用手指示意了一下四周,意有所指。

是吼,来都不来了。看了一下,正厅左边是卧房,太私密,第一次来就进去还是不太好;右边是书房,这个可以看看。

书房内书架并不多,说是书房可是兵器架更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槊棍棒、拐子、流星。得,十八般武器齐活了!有些四公主都不曾见过,还是沛云在一旁给她解释才知道是什么东西。沛云说这些有的是自己制的,有的是叔叔伯伯们送的,虽然哥哥最喜欢用的是枪和剑,但是他对收集这些很是有兴趣。凑了几年好不容易凑齐了,这次回京衣服都没带两件就把这些给带回来了。

四公主又转到书桌前。书大多都是兵书,虽也有四书五经,但是很明显翻动程度不如那些武经七书。特别是书桌上摆着的《孙子兵法》,封面都被翻起毛了,打开里面也有不少批注,肯定是他常常在看的书。看来他志向也在疆场啊,难怪说不喜欢文弱的女郎。

沛云见四公主在里面看得入迷,自己也无事,就出门准备看看哥哥与长生是个怎样的比划法。长生本来是不想和沛泽比划的,装作无力应对的样子。没想到被他看穿了,说他下盘极稳肯定是练过的,让他不必隐藏实力。于是他就放开了和他比划,开始沛泽还能招架,后来就不行了,眼看着就要被他打败,不知怎么长生就自己撞到他拳头上,然后倒在地下,捂着眼睛哎哟。

沛泽正准备问:“你干啥……”就被冲过来的妹妹扒拉到一边,只见妹妹使劲去拉长生的手:“把手放开,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结果一看,他脸颊上就是浮起很大一块红晕。她立马就火了,转身冲哥哥吼:“他一个文官如何能与你比划,人家来府里是客人,你如何对他下重手。哥哥,你太过分了!”

沛泽非常想解释,刚刚明明就是他就要输了,他看的明白,就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不是,妹妹,你听我说,他明明……”

长生赶紧哼哼打断他:“哎哟,沛云,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沛云一看,确实是有点要肿的意思,怕让长公主发现,要赶紧热敷才好。自己房里有小厨房,常备着热水,连忙扶了长生往自己房内走去。

留了沛泽一人在原地,他还看到长生悄悄回头做求他别说暗示。哼,他算明白了,一个是装大尾巴狼,另一个是重色轻哥哥!

气鼓鼓回了房,没见到四公主的影子,又听到书房内有翻书的响动。于是往书房里去,就看到四公主坐他桌子前翻他的书。

就是下意识问她:“你在干嘛?”没想到把正认真看书的女郎给吓了一跳,这一吓不要紧,就是她一激灵,手上捏着一页纸就这么硬扯下来了。

嚯,麻烦了!她能看到他眼里冒火了,要不是想着她是公主,估计瞬间都冲上来了。

忍住,她是公主!公主比书重要!书坏了可以补,冲撞了公主就没命了!别沛泽深呼几口气,极力说服自己!

四公主也僵在那里,看他的状态看来是很看重这本书,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啊,是他突然说话把她吓到了啊!

“公主这是在干嘛?”

“我见这本书上你写了许多注释,于是就想看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你进来把我吓到了,然后就这样了!”她睁着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他只能很努力对她笑:“公主没事,坏了就坏了,还能补上的。”说完上前去拿过他的书一看,好嘛,还是他做注释最多的那页《九变》,齐根断了,就只能另糊一张上去重新抄一遍了。

四公主安慰他:“还能补回来,我补了给你送回来。”

说完夺过书就往外走,也不顾他在后面追,“明日给你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