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也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了嘛,真是的。”怨言多了,竟升级为恨意与怀疑。“香芋”疑神疑鬼,误以为老公在外面有“野女人”了,要三更半夜出去“打野食”。她除了在家里面吵吵闹闹,把婆婆扇了一耳光,臭骂了一顿:“你是不是从小就没有教好你的儿子?像个‘野仔’一样,极其不正常。”她还跑到公安局大院去大吼大叫,撒野耍泼,把人家警察的摩托车都给推倒在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实在没有办法,她的老公在被她用剪刀刺伤大腿之后,作为一名警察原本是要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却连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家里都得不到保障了,惹不起只好躲得起,溜到外面去租房度日,把一套新房子和女儿留给了她。分居两年后,两人到法院离了婚。她成了被告,但获得了多达十万元的对女儿的抚养费的赔偿。
可能是身边没有男人太久了,产生了生理饥渴的缘故,待在竹城的“香芋”居然与邻近县莲城的十七岁少男“星仔”聊得很投入。他们在“珍爱网”联系上的,很快加了QQ与微信,迫不及待地就想见面,甚至上床进行“鱼水之欢”。
“星仔”在微信上用的昵称是“星驰弟弟”,他想沾大明星“周星驰”的光,只因他名字上也有一个“星”字。
为了诱惑男人,“香芋”居然收敛多了,装扮成纯情、温柔的未婚淑女形象。星仔主动跑到竹城,找到她居住的苍梧小区。
一进门,两人就拥抱在一起,尽兴地陶醉不已。她挺有经验,欲擒故纵,半推半就,更加激起星仔火烧火燎的欲望。两人相拥着,贴身偎依着。她摩挲着他的脸蛋,耳语道:
“我好久没有那个了。请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年轻,是不是一个处男?”
“是的,我还从来没有碰过像你这么美若天仙的女人,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神......”“星仔”扯了谎,为了满足“香芋”的心理需求。
“香芋”开心地笑了:“嘿嘿,真的吗?”
他俩从客厅来到卧室。两人身高基本一致,紧贴着身子,一边跳起了贴面舞,一边听着床头播放的爱情流行歌曲,还随手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高脚酒杯,倒了半杯红葡萄酒,啜饮着,不时说着悄悄话,呢喃细语,好像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他们像久别重聚的恋人一般,如胶似漆地缠绵不休。窗外,夜雨绵绵,芭蕉与梧桐树叶在雨滴的敲打浸润中诉说着“春风一度”的浪漫。
当她得知他才十七岁,尚未成年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惊讶不已。她问他有没有在上学还是打工经商,他都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如果要她来长期养活一个“小白脸”的话,她还是非常不乐意的,觉得不匹配。
正是假期里,两人同居尽兴地玩了三天以后,她撵他走了。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顺手牵羊地带走了她藏在床头柜的首饰盒里的金项链和一根银簪子——装饰得十分漂亮,上面有雏菊的图案和一只蝴蝶的形状。
后来,她发现了金银首饰不翼而飞,便拨打“110”,报了案。当然,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星仔”来跟她睡了觉,甚至她还怀念那疯狂浪漫激情燃烧的三天,只是她不愿损失自己的金银珠宝罢了。
“瑶古佬”被警察抓走了,那是他第一次坐牢。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香芋”居然那么狠毒,那么绝情,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偷盗行为有多么愚笨,连自己像傻鳖一样成了法盲也不知道。他总以为自己应该从那“富姐”身上捞到点油水才行。当时,宁斌也没有办法再去把他表弟星仔从监狱里捞出来。
半年之后,星仔从少年管教所里放了出来,剃掉头发的脑壳上面头发还没有长到半寸,他就又跟之前的“小喽啰”、“老大”、“老二”纠合在一起,干下了惊人的绑票案。他们也想学香港的张子豪那样,一鸣惊人。
他们四个人把一个刚走在放学回家路上的十岁小男孩给劫持到一辆旧面包车上,开到莲城与竹城交界的山岭——牛牯岭上,拨打电话给孩子的家长,勒索赎金十万元,要求孩子的爸爸马上用背包装好十万元现金带到指定地点来,还强调不能报警,否则就要撕票。他们把电影里看到的画面演绎得活灵活现,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吧!千万别干傻事!要钱好商量!”开砖厂的家长同意拿赎金来救赎人质。可是,他在挂断电话之后,一边尽快凑钱的同时,一边悄悄地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老同学——当派出所所长的柏平安。
柏所长闻风而动,带着一班警察立即驱车前往牛牯岭,在途中,他打了电话给“110”指挥中心,只是没有打电话给刑警大队的同志。他猜测宁斌的堂弟田永星可能参与了这一起绑架案,免得他搅和进来,到时候左右为难,于公于私不好抉择,下不了狠手。所以,他只好让他回避一下。要是往常,遇到这种刑事案件,他必须第一时间通报刑警大队长的。
当宁斌驱车前往鸡公山,准备顺藤摸瓜,去查清那个案卷积压许多年的“杀人碎尸”案的蛛丝马迹,不料在半道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宁斌的脑海里晃过一个镜头——在一个云雾弥漫的雨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在凯乐大酒店附近的一座大桥上面,有一个身穿雨衣的光头仔从一辆三轮车上卸下两麻袋东西,看上去像是废弃不用的垃圾,其实是被杀死分解的某人尸体各部位加上掺杂的死猪肉和石头混合在一起的“货物”。那人环顾四周,见没有目击证人,便拖着那两袋东西,把其中一袋搬到大桥上面,从桥栏杆上面往桥下一推,像一发炮弹炸在水面一样,溅起几尺高的水花。“嘣咚——”,又一声响,另一袋也抛到了莲河里面。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那两袋东西。可是,在时隔几个月之后,宁斌接到邻县的一位当派出所所长的大学老同学金旺打来电话,声称:“你们莲城干下的好事,怎么漂落到我们橘城这里来了呢?”
原来是一个村姑在河边浆洗衣裳捣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河滩边涌来一条人腿,已经腐烂一大半了,但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那的确是人的腿,而不是猪腿。那个姑娘吓得赶紧报了案。
当所长的老同学直叹“倒霉”,在他辖管的区域内发生了命案,可那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偏偏又在莲河上游的莲城。承受着上级“命案必破”的巨大压力,金旺带领两个侦查员赶赴莲城寻找蛛丝马迹,幸好找到了当晚住在凯乐大酒店半夜醒来睡不着眺望窗外风景的一位目击证人,找到了一丁点儿线索,才锁定杀人嫌疑犯是莲城人,从而把侦破工作的任务移交到莲城刑侦大队宁斌手里。
老同学金旺如释重负地握住宁斌的手,道别时调侃说:“斌哥人如其名,文武双全,定能尽快破案,到时候还莲城一片朗朗青天,也好给我们橘城老百姓一个交代,不致于那么恐慌。”
莲城警方把那起“杀人碎尸”案列为公安部督办的头号大案,因为凶犯行为性质恶劣,极其残忍,令人发悸。但是,案情一时没有实质性进展,杀人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在何处落脚。
当宁斌突然接到舅舅田德高的电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在滴血,他不由得为舅舅感到同情,为舅妈感到怜悯,心底好一阵悲凉。
那次,星仔去坐半年牢的时候,小黑那才46岁的六伯伯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发。这回他唯一的宝贝“命根子”闯下天大的祸事,犯“绑架罪”依照相关法律条款得判上十年有期徒刑,坐够十年牢,大好的青春年华在牢狱里度过,身体说不定还要受到摧残,健康或许受到影响,到时候出来已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还两手空空,声名狼藉,将来还怎么谋求三代人的幸福呢?
第二场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接着上映了。这部讲述亲情的故事片催人泪下,在场许多妇女儿童感动得泪流满面,唏嘘不已。
可是,操场上有的以前看过这部影片的中老年人开始陆续离开了,边走边说:“这老掉牙的电影了,我们以前就看过的了。还是前面那部《刑警出击》最好看,最过瘾,最有味道!真想再看一回。”
待到散场,小黑开始打呵欠了。一路上,大家边走边聊起电影里的精彩镜头。
第二天,太阳一落,凉气就上来了,一天的燥热慢慢消散了。月亮还没有出来,天黑乌乌的。风停了,树梢直直地立着。田野里,几只蝙蝠不知从哪儿昌出来,在扑扇着翅膀漫天飞舞,似乎在追逐着捕食蚊子,还有几只萤火虫也赶来凑热闹,打着小灯笼慢悠悠地飞来飞去。
那时村里才刚通电,到了夏天往往供电不足,不时会停电。晒谷场里静悄悄的。场边坐着一溜青壮年劳力,大家散散淡淡,或蹲着,或坐着。有人撑不住,跑到远处去抽烟。
小黑侧身卧躺在稻草堆上,嘴里嚼着一根光溜溜的羽毛草茎儿。他身子旁边是一个早已废弃不用的石磙。放暑假半个月以来,他感觉度日如年,实在累极了,好像全身关节都散了架,腰疼得跟折断一样难支难熬,胳膊和颜面都在火辣辣地发烧。“要晒得蜕皮了。”他想。在这种时候,他才懂得,默默地躺着,不玩,不聊天,不看书,不想事情,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老爹从夜校“扫盲”回来后,赶紧央求乡邻们帮忙,买来了一条烟,并且管了一顿像样的饭。如果供电正常,能用电动打谷机,两个钟头便可以把谷子都收拾干净。这种新型脱粒机很好用,打谷效率高,就是耗能源,还需要占人手,搬、传、解、喂、搓、刮,要好几个劳力忙得团团转。
下午,老爹差点和三娃子小花吵了架。人家二狗把机器弄来了,爹没有正眼看。黑人““小咕噜””活活泼泼爱说爱笑的小伙子,那会儿也有些脸色灰暗。四轮拖拉机跑了几个来回,小花撵前撵后递烟端水,小伙子只是哼哼。老爹看不顺眼,恨小花那份热情,敲着镰刀把儿,嚷道:“显摆人,疯前疯后的,哪还顾得了干活?”
小花根本不吃这一套,腾地窜到拖拉机前头,拦住说:“我今儿偏让你喝了这碗姑奶奶给你斟的‘圣水’!不喝的话,请把机器开走!”那所谓的“圣水”其实就是用保温瓶从露天水井里打来的天然矿泉水,里面添加了些许白糖,这样喝起来会觉得又凉爽又有一丝丝甜津津的味道。
“小咕噜””傻愣愣地刹了车,脸蛋同身上的汗衫一样,泛起了红润的光泽。半天,他苦笑着,拿眼睛瞟着发怒的老头子,低着头,把一碗糖水“咕嘟嘟”灌下去。直到收工,他的头都没有抬起来。小花像一个胜利者,谁也不看,大手大脚风快地干活,一眨眼间便割倒一大片,扎捆起一大堆稻子。老爹被她甩得远远的。她站在地头,擦着汗,得意地拿起手绢扇凉,还轻轻地哼着歌儿:“一只小骆驼,要过大沙漠,赶路不回头,一步一脚窝。走啊走,走啊走,前面有青草,前面有水喝;走啊走,走啊走,前面有歌声,前面有花朵。小骆驼呀,小骆驼,一直走过了大沙漠,叮叮叮咚,叮叮叮咚,叮叮叮咚,叮叮咚……”
老爹直起腰,瞪大眼睛盯着小红的时候,小红像没事一样,背转身虎头虎脑地扎捆刚割倒的稻子。小红那逗气的脸,那脸上奇怪地亘起的肉,使小黑的心灼疼了。
弟弟小红长大了。小黑静静地想。小红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乖张,叫人不可捉摸,小黑没特别留意过。在小黑的脑海里,小红似乎永远是个穿着不合身的大褂子,拖着一双裂口子鞋,说话粗鲁,时常捧着一只大海碗眼巴巴地望着桌上喷香的饭菜涎出口水的小娃娃。长大起来,又总见他在村路上疯跑,书包在手上转圈甩得像旋转的小风车。他在家里做起活来也风风火火、忙忙乎乎的,碰得锅碗瓢盆勺叮当直响。小红十岁以后,个头像春天的竹笋般猛长,跟小黑几乎一样高。兄弟俩还时常在栽种小黑蹄的旱田里,在松软的铺满草叶如席梦思一般软和的泥地上面比试功夫,模仿新近看过的电影《少林寺》里学来的一点儿皮毛招式,舒展花拳绣腿,朝对方拳打脚踢。小红躲闪不及如醉酒的武松打了虎之后,步履踉跄跌倒在地,还哈哈直笑。
稻子打完后,小花同老爹吵了一架。爹说,明天还是自己踩打谷机算了。小花硬顶,偏说,还用““小咕噜””的机器。“小咕噜”嘟嘟囔囔地说:“明天我们自己也要用电动脱粒机来打稻谷。”
小花不等他说完,拿手挥掉他头上的草帽:“快去对你二狗哥说,机器我们先用!用上一两个钟头,耽误不了你们的事。”
老爹就同小花吵起来,两人谁也不让,跳着脚,拍着腿,大呼小叫。最后,小花转过脸逼着“小咕噜”:“你说,你明天上午到底来不来?”
“小咕噜”有些怯了,闪烁其词地说:“我二哥说,他明天下午才来。”
小花有半分钟没有说话,死死盯着“小咕噜”的脸,愤愤地说:“你真是窝囊废!算了,我不管了。”......吃过晚饭,她就洗了脚,擦了澡,关门睡觉。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溜了,等到爹妈四处找,已经不见他踪影。奶奶愤愤地说:“尽吃柿子,捡软的捏,把我宝贝疙瘩乖孙儿小黑累死你们也不心疼,娃儿干了一整天活了,他哪有干过那么繁重的农活!拿笔杆子的手都起了茧,打起了水泡,以后咋掂笔写字嘛!那长得牛高马大的,都躺在屋里睡觉,或者溜出去躲着玩儿。你们都哑巴了,舍不得吭一声!你们呀……”
小黑截断奶奶的话,不让她多说。他怕弟弟小红和妹妹小花听见,又怕爹和奶奶顶上嘴吵起来。在这样子的时候,哪怕是治国雄才也难当好一个农家之主。老爹也真够难的。他们整个家族在锣鼓坪村,是外姓,亲戚本家少,劳力弱,属于小户人家,好不容易凑够十几个人,大家喝了两瓶白干酒上了场,却坐在这里等来电。老爹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