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湖边的错误
命运总是难以预料,人生之路难免跌宕起伏。
小黑经历过失恋的挫折、打击,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在周末开着那一辆“老爷车”——南方125摩托车,翻山越岭,七弯八拐,终于一路打听来到莲河小水电站,意外地见到了一个老朋友李明智。
那是在小黑从师范学校毕业第二年的暑假里,老同学周才亮改行当了乡镇干部,任团委书记。他邀请小黑一道去莲城县最边远的龙凤山避暑,带上了他垂涎已久的师范同班同学林纯玉,准备在度假那几天实现“暗度蜜月”的计划。小黑充当了“电灯泡”,但他却成了女同学林纯玉的保护伞。
他们三人一行乘坐中巴车,再转乘货车,辗转来到了周才亮的初中同学李明智家里。李明智在莲河小水电站当职工,家里相对富裕,在龙凤山集市上开了一家旅馆和小饭店。
他们在度假那几天,去攀爬玉屏山,去莲河里游泳,玩得兴致很浓。莲河水在上游特别清亮,没有受到污染,汩汩流淌的山泉水冲刷着鹅卵石,倒映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和广袤的稻田。山里的风景很美,空气也特别清新。
山里人还特别热情好客。他们酒量也高,陪客人喝起酒来,很有讲究,先得喝见面酒两杯,再入席酒四杯,穿插单独交流陪六杯,还要再加深感情喝个“月月红”——十二杯,然后提出用大杯子深造,称之为“上高速公路”,最后进入猜拳行令环节。如此折腾下来,结果周才亮被李明智及其父母灌得稀古拉醉,还“杀了兔子”——呕吐不已。在李明智跟小黑的搀扶下才勉强走到卧房休息。
小黑也喝高了,只是没有醉透,三分清醒七分醉,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李明智蹿进了林纯玉睡觉的房间,絮絮低语,畅谈了许久。林纯玉也喝了不少的酒,飘飘然的,花花醉之际,觉得李明智似乎很有能耐,酒酣耳热之际,李明智就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小黑睡在隔壁,不久就听到那屋子里发出了一阵娇喘哼吟声,撩拨得小黑春心荡漾不已。当晚,周才亮失算了。他的初中老同学李明智逮住机会,捷足先登,开始“暗度蜜月”了。或许是她觉得李明智家庭条件好,人又长得帅气,嘴巴能说会道,甜言蜜语能把树上的鸟儿都哄下来,工作单位待遇也很好,而周才亮长得不够高大、英俊,尽管改了行,当了乡镇干部,但他才能本领并不高强,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庭经济不够富裕,全靠当县委干部的叔叔帮忙照应才改了行,提升空间也不是很大。于是,林纯玉选择了刚认识不久的李明智,两人一见钟情,一拍即合。
周才亮带着失恋的痛苦,于第二天早上就匆匆地辞行了。林纯玉尽管与李明智发生了关系,但也和小黑他们一起返回了自己家里。
李明智见到小黑,挺高兴地跟他传授“撩妹”的经验。两人谈兴正浓,邮递员樊燎原骑着一辆绿色的载重自行车拖着两个大邮包过来了。邮包里装满了报刊杂志信函汇票等。他拧着“丁零丁零”的车铃铛,微笑着,向是在跟小黑打招呼。
“嘿——樊哥!你去跟那个牛月仙妹子通报一声,就说她舅姥爷雷晨霜叫我来找她处对象的。”小黑凑拢到樊燎原的身边,兴奋地说道。
“没见你带点玫瑰花、金戒指和吃的喝的之类的礼物呀,你想空手套白狼啊!人家可是有派出所的警察叔叔瞧上了的呢!只怕是不乐意跟你套近乎了哟!”樊燎原半开玩笑半认真,像是朝小黑刚点燃的激情和浴火泼了一瓢凉水。
小黑看着樊燎原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了一丝沮丧。
“别管那么多,先入为主,先下手为强!”李明智笑着说,“哪有那么多完全自愿的?谈恋爱大多都是半推半就,一半自愿加一半强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你得学会调情......”
在李明智的蛊惑下,小黑又激发起勇气。
“兄弟,你去她房间,跟她好好沟通,只要她不是很反感,不赶你走,你就可以动手贴拢她......”李明智说,“谈恋爱的秘诀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这七个字。”
小黑心领神会了,朝着牛月仙住的屋子走去。
她没在屋子里,到水库边巡查去了,看有没有孩童到湖边去玩水,怕溺水事故发生,先前在这莲河大水库曾经发生过一起特大的溺水事故——七名小学毕业第二天就要参加升学考试的女生结伴手拉着手来到水库边嬉戏玩水,想凉快一下,结果全部都坠入水库里面淹死了,被人们戏称为“七仙女下凡”。此事震惊了教育部,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的记者都曾来到现场进行采访报道,追查事故发生的原因及真相,给世人一个警醒,敲响生命安全的警钟,更是令各中小学加强了安全教育。
小黑来到堤坝上,见到了穿着碧绿的连衣裙的牛月仙姑娘,远远望去,就像出水芙蓉,像浮在万顷碧波上的一朵荷莲。他往前走着,觉得她犹如玉树临风,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真想把她搂抱在怀里,凑上嘴跟她亲吻一下。
她回转身来,朝她微笑了一下,脉脉含情的眼睛让小黑沉吟起“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的词句。她显得妩媚动人的身姿不胖不瘦,恰到好处的曲线美令人自然联想起连绵起伏的山峦或者海浪。
“你就是那个牛气冲天,从月宫中下凡的嫦娥仙女么?”小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我是牛月仙,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贫嘴,显得油腔滑调的。”她微微启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樱桃小嘴的肌肤没有擦胭脂,却也红如两片玫瑰花瓣。她看上去比田禾与谢芳樱更有气质,更有魅力。
小黑不由得怦然心动了。
“你舅舅老雷与我是‘忘年交’,我在花铺乡牛牯岭村小学待了一年,那里是我工作生涯的起点站。”
“我听舅舅提起过你,那时候,你好像跟牛牯岭村的两个代课老师打得火热,正陷入‘三角恋爱’的戏里哩!”她笑着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小酒窝,“看来你这人风流倜傥,虽说不上是花心萝卜,但走到哪里好像都挺有女人缘的嘛!‘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你很懂我的心思——你就像这一湖秋水,我就是那偎依身旁的青山;你若是那南飞雁,我定展开翅膀与你结伴;你成了一片海洋,我就是那弯了又圆的月亮;你若成了我心中的月亮,我就要做自己的太阳......”小黑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了诗潮,脱口而出一些文绉绉的话语。
“哇!不愧是秀才,是诗人呀!”牛月仙说道,“换作是在十多年前的八十年代初期,像你这么才华横溢的话,那是能够讨得许多姑娘的芳心的,遗憾的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十年以后,人们的眼里对‘红脑壳’的兴趣更浓了,诗人难得那么受欢迎了!”
“一个人当物质条件得以满足之后,会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的。”小黑无意于争辩,也不想展现自己的优势,只是发自肺腑地吐露自己对人生的感受罢了。
“不过,你这个人还是很有趣的,很高兴认识你!”她主动地向小黑伸出手来,小黑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俩手牵着手返回到了小水电站。
“你午饭就在你朋友李明智那里吃吧!我没有开伙。”她说,“很抱歉,无法招待你吃饭,我也不好带你到职工食堂去开餐,晚上,我带你到你班上的一名学生——钟响家里去进行家访,由他家长安排你一顿晚餐,品尝乡村人家的炒血鸭和小鱼小虾,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看来,她对自己的到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小黑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李明智与林纯玉还没有正式结婚,但已公开同居。有时,李明智去学校里找恋人玩,却不敢在学校里过夜,但又怕别的男子再去纠缠她;有时,林纯玉到小水电站来投宿。
他们俩很乐意地招待小黑吃了一顿午饭。吃了午餐,小黑便钻进牛月仙的房间,想要与她亲近,但她却使出了“挡箭牌”——亮出了一张她身穿警服腰间佩戴枪支非常英武的男朋友的照片,想把他小黑吓退吓跑。
“这人民卫士,有枪也不会朝我开吧!”小黑并不害怕,只是心里觉得奇怪:既然她已经找到男朋友了,那她舅舅为何还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呢?想必是她舅舅不知情吧!
“如果你把人家的女朋友抢跑了的话,说不定他会发虎威的噢!”牛月仙笑了。
“谁要是能够娶你做老婆的话,那一定非常幸福的了。即使每天见到你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士,说说话都很开心,要是能够把你拥抱到怀里,亲热一番,那无异于生活在天堂里当神仙了。”小黑靠在她身旁,试探着她的反应。
“你别想入非非,‘天涯何处无芳草’,告诉你,你有点迟到了!”
“你已经跟小警察那个了吗?”
“那倒还没有,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到结婚办证那一天,我是不会失身的。”
“那就好,我还是有机会的嘛!”
“可我已经答应人家,考验半年再提亲订婚。”
“我管不了那么多,”小黑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也就要以百分之百的热忱和勇气去争取。”
“我听说,你已经在南湾集镇上有相好的了,那个女子叫‘樱子’,也是我的表妹,我们是姨表亲。”
糟了!她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的底细呢?
“她已经跟我分手了,对我毫无真情,当我坐摩托车发生车祸跌倒摔断了手臂之后,她非但没去看望安慰我一下,而是从人间蒸发了。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走的是‘黑道’,是歪门邪道;我走的是白道,或者说是光明正大的红道。她可是资产阶级老板,我只是无产阶级普通教工一个。”
“你们两个有缘无分,不匹配,也就算了,”她说,“其实,爱情是浪漫的,而婚姻却是极其现实的。”
他们俩之间终究是有距离,就像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但,在学生钟响家喝足酒,吃过晚餐之后,小黑还不肯返回南湾镇中心小学,总想着要与牛月仙亲昵,像跟她表妹樱子那样即使仅仅拥有一夜情,那也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小彩灯辉映的屋子里,他忘乎所以地大胆向牛月仙伸出手去,抱住了她。她挣扎着,但没有呼叫。小黑在酒精分子的作用下,肆无忌惮地把散发酒气的嘴巴凑到她的脸上脖颈上,贴住了她的嘴唇,蜻蜓点水般挨到了她的嘴唇。他的手从后背探向她前面,她紧张地说:“你别再耍流氓手段了,我不是‘樱子’那种人,没有那么开放。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告诉兵哥哥,你会吃亏的。”
小黑心里已经冲动起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地狂奔,又像闯入菜园子饥渴难耐的野牛,更像来自荒原的饿狼,直扑向猎物......
她被按倒在木床上,衣裳被脱掉了大半。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细腻光滑的肌肤,她抵挡不住他的进攻。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有力的“咚咚咚”的敲门声......
“月仙!我来了!”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发出的亲切的呼喊声。
真糟糕!情敌来了!小黑觉得自己的酒醒了一大半,不由得松开了手。但房门已经被一脚踹开了。
“你个找死的混蛋!”那名当过兵退伍回来当上警察的小伙子使出一招扫堂腿,一下子把小黑撂倒在地。
“你别打他!”牛月仙吼道,“我们没有发生什么,我早已明白地告诉他,我已经有你兵哥这个男朋友了,可他是我舅舅介绍过来的,我总得给他一点面子吧!”
“你舅舅本身就是‘色狼’,根本就不是好人,他的朋友能是好人吗?”小警察转身指着小黑,“快滚!趁着我还没发火,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叫你尝尝铁砂掌跟鹰爪铁布衫的厉害!”
“别再死皮赖脸的了,我跟你根本就不是天生一对,你走吧!去找适合你的女人吧!”牛月仙朝小黑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去。
小黑还是有点不舍地骑着那一辆“老爷车”走了。在苍茫的夜色中,他望到兽脊似的山峦下那一汪湖泊像明晃晃的大镜子。
他返回学校,蒙头便睡。第二天醒来,他按照学校的要求收取每个学生缴纳班费十元和校服费三十元。他把代收来的钱只上交了一半,挪用了一半。在去县城百货大楼购物的时候,有将近一千元现金装在一个手提包里,他一不小心,那只手提包不知被谁偷走了。
这么多钱,得由学校总务处扣他三个月工资才能抵缴。自此,学校领导对小黑产生了看法。
牛月仙的男朋友一不做二不休,对小黑仍然怀恨在心,跑到学校校长跟镇教育管理站主任那里反映“小黑”——田乌蒙道德败坏,喝醉酒到旅馆里睡了人家女孩子又不肯负责任,还一见面就猥亵人家漂亮清纯的女孩子,简直就是败类!对于这样不能为人师表的人,就应当让他吃点苦头,栽个跟头,把他“发配”到最边远最艰苦的山区乡村小学去“充军”,进行“上山下乡再教育”。
那个学期都没有工作完毕,小黑就被调到另一个花山镇抱龙岭村小学去了,只差没有把他带到派出所进行审讯。
小黑来到抱龙岭这个穷山沟,见到学校里竟然住着名叫欧阳土鸡的老单身汉。平常难得听到村里人呼叫他的正名,不管男女老幼,都直呼他的绰号“土狗”,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增添了一个不中听的外号叫“日本鬼子”。只因他出生在日本侵略者大举进犯中国刚好路过我省我县那时候,他刚出生不久老爹给他起的名字叫“欧阳土日”,爱逗乐开玩笑的人们便拿他开刷,给他取诨名,宣泄一种对他瞧不起不把他当人看的情绪。于是,他妈做主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欧阳土鸡”。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随便别人如何呼叫他,在背后戳着脊梁骂他“穷鬼”、“懒鬼”、“赌鬼”、“酒鬼”、“活鬼”,说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在这个世界上纯属多余,纯粹是在浪费粮食,光知道吃喝拉撒睡,却不想干活,更别提“不思进取”了。
穷愁潦倒落魄无望的教书匠小黑——田乌蒙运气不好,倒霉透顶,被调到这个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来跟“土狗”做伴。不久,小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被村民们起了外号叫“倒霉熊”,有的干脆叫一个字“熊”,也有的呼叫他“老熊”,还把他跟“土狗”合并称为“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