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与死神赛跑

31与死神赛跑

小黑见七爷爷又打住了,急着追问道:“后来田安康和黄青麦生了两个孩子吗?黄青麦结扎了吗?”

七爷爷笑着说:“我犯困了,过两天再讲吧!”

小黑返回家里的路上,途经“刘文彩”家门口,看到他家正在吃夜宵,菜肴还很丰盛。他家已经由穷开始转富了。他哥哥田文昌也从学校放假回来了。他爸田大明只是苦叹:“要是卖出去的石料和石灰都能收到现金就好了!现在赊账越来越多,苗圃场建围墙购买的石头款还一直拖欠着,收账收不回来,怎么办?”

“刘文彩”的爷爷田火星发急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欠你钱,我帮你去收账。”

“那你先帮我把苗圃场的石头款先追回来试试看。”田大明说。

小黑感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走开了。他沿途见到田小禾的妈妈杨花从外面回来了。一家人团聚,有说有笑。可是,不一会儿,大家都为田小兵发愁起来了。他坐过牢,文化程度又不高,苦于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更别提找对象了。现在,他还一直跟着街上的混混在一起瞎混,甚至滑向违法犯罪的边缘。前不久,他就跟着别人干了一票买卖,利用拦住过往货车,给一人在司机台就坐,另一人从后面爬到货车上,趁着上下坡之际,把车上的货物扔下去。如此这般,发了一笔小财。幸好还没有被逮住。

当田火星赶在过年之前,跑去苗圃场和林业局追收欠款的时候,“刘文彩”的妈妈林白鸽旧病复发了,又躺进了医院。全家人急得乱成一团。

走到自家的青砖瓦房后面,小黑看到沙文强牵着腆起大肚皮的妻子田林秀在散步,看上去她怀孕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过了两天,小黑又缠着七爷爷田江山,请他继续讲述《大山的儿女》的故事。

田安康的大哥田幸福的个性则截然不同,把大点的儿子田启明撇在老家,丢给父母带养。他夫妇俩在外面打工赚钱,放开肚皮,继续生育,根本不去理会父母两人的要挟、恐吓。他反而对父母轻松地说,人老了总是要死的,早死早投胎,在阳世没有享到什么福,说不定到阴间下辈子投胎转世会交上好运,不要搞起子孙为难,老东西没有死,孙子孙女倒搞死了。

田幸福另外单独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旧房子,让妻子揽到一个帮村子里打扫马路的清洁工的活儿,他买了一辆两轮摩托车,出了厂,一面靠出租摩的维持生活,一面在附近寻找发展机遇。

儿子田启明成了他们田氏家族的第一个留守孩童。年仅三四岁就跟随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远离父母身边,不能充分享受到父母亲的疼爱,渐渐地变得沉默起来,性情没有原来那么活泼开朗了。

他大姑田红梅交上了财运,靠照料那位富婆赚得了第一桶金,但还没有发达。不幸的是田红梅的丈夫阿孝在工厂里发生了一起意外的工伤事故,在装卸货物的时候,他的右手遭受了重创,鲜血淋漓,食指和无名指被车床损坏了,必须尽快切除。通过及时救治,止住了难忍的疼痛,保住了右手的另外三个手指,但十指连心,不仅是切肤之痛,心灵的伤害更大——他将跟残疾人那样,难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了,要在外面找工作更困难了,而且随时面临失业下岗的危机。

阿孝一度痛苦不堪,终日闷闷不乐,借酒消愁。妻子田红梅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了,还没有生男孩,第三个孩子又怀上了,他又喜又忧又焦急。计划生育是国策,政府基层干部抓得很严实,已经生过两胎,不再是超生罚款出钱了事,弄不好就必须要去结扎,要是还不抢抓机会生个儿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害怕听到别人背地里骂他没有儿子天生孬种是绝蔸子的命之类特别难听的话。唐家的命脉不能在他这一代的身上断掉。

他思前想后,跟妻子田红梅商量,决定把刚出生不到两岁的小女儿唐美丽托付给人家收养。他在外面的街头、村落看见过别人抛弃女婴的生活现象,觉得那样做太不负责任,太残忍了。他担心因自己致残今后难以抚养更多的子女,打算把二女儿放出去寄养,等到将来生了儿子,经济条件好转了,再把她赎回来。正好田红梅打听到自己母亲的外家村里有个嫁到瑶山里的中年女人罗雨晴想收养一个女孩子。田红梅也不管人家有什么真实的想法,便叫阿孝把二女儿唐美丽带回娘家,交给母亲罗新秀,再由罗新秀背着才刚学说话、走路的外孙女唐美丽陪同罗雨晴辗转来到一个百里开外,距离周边的小城镇都有三十多里的大瑶山上,在一个叫蛇岭的田圆愿寨上,仅有三五户人家,用竹竿、木板等搭建起稀稀落落的几座小木屋。

在这荒山野岭,天气很凉爽,连夏天晚上睡觉都要盖棉被,山涧泉水叮咚,十分清澈,不时地可以听到茂密的树林里传来野生动物的怪叫声,像是在欢迎远方来的客人。罗新秀跟罗雨晴轮换背着唐美丽一路翻山越岭,好不容易到临天黑了才到达蛇岭。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自由王国,无政府主义的自然村,“天高皇帝远”。为数不多的村民有如生活在世外桃源,从不纳税交粮,娶亲也不搞结婚登记,喜欢生几个就生几个。主要的经济来源靠砍树出售木材卖大柴、养牛长膘生崽、打野物等。山里空气清新,避暑很好,老人都很长寿,八九十岁了还走得动。只是小孩子想上学读书实在不方便,一般要等到八、九岁才能到山谷中间三四里之外的乡村小学去开蒙读一年级。山上人家一般都烘腊肉吃,大概一个月才到三十里外的集镇去赶一次圩。

罗新秀通过与罗雨晴的丈夫黎文武交谈,了解到很多关于山居生活的情况。罗新秀隐约地推测到自己外家人罗雨晴的真实企图,她想把唐美丽养大了,万一她儿子讨不到媳妇的话,就把唐美丽配给她那大四、五岁的儿子。但事到如今,罗新秀已没有退路,又不便挑明自己心底的看法。

住宿了一晚,罗新秀彻夜难眠,睁开双眼望向窗口边的天空,半边月亮似乎在捉迷藏,时而钻进云层,时而挂在桂花树上面。天刚蒙蒙亮,罗新秀就轻轻地起床,望了一眼昨日来的时候不哭也不闹的外孙女,辞别了罗雨晴一家,独自下山悄悄地走了。小小年纪的唐美丽还在睡梦之中,不知她醒来后会不会找外婆找爸爸、妈妈呢?罗新秀揣着心思,穿透迷茫的大雾,回头望了望宛若仙境的蛇岭,心里头觉得实在愧疚,对不起外孙女。

她刚一回到家,就又撞上一群计划生育工作检查组的人员,包括有县里来的干部,整整一车人,坐成一桌。阿孝的父母已经过世了,几个哥嫂们全不管他的死活,直系亲属就又牵连到娘家。

罗新秀气不打一处出,瞪着那些人心里直诅咒倒霉鬼,该死该埋的基层干部质问他们道:“你们又来干什么?想打劫吗?”

阿孝早已抽身去了广东,不知道拖累娘家遭了殃。其中一位为首的乡镇干部表了态:“你大女儿田红梅故意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还不主动回来配合响应结扎的号召,还躲在外面又怀上了第三胎,准备超生。这个嘛,至少要罚四千块钱。”

这个数目,对于老老实实种田种地靠在土里刨食的田永祥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现在年纪大了,推不动磨盘做不了豆腐卖了,只能靠种地卖菜保伙食,连田都种得少了,仅种了距家门口很近挖水方便容易得吃的一丘田,以保证粮食的自给自足,免得到圩上去挑。一年拖着病体忙到头,能够解决温饱问题就已经不错了,根本难剩下几百块钱。儿女们零星寄回些生活费,他都节俭下来积蓄起来藏在那儿以备急难救命之需。

田永祥忙不迭地解释说自己的确难处很大,家里根本没那么多钱,借也难以借到,无法凑齐干部们所索要的四千块。何况欠下外债为大女儿垫付罚款,两个儿子更会有天大的意见,后面的女儿们也会强烈不满。催缴农业税的干部遭到村民的强烈反对,村里爆发了抗税风波,有许多人还趁干部们没看见的时候,把领导们开来的小车给翻倒过来,像乌龟王八四脚朝天。

可是来了的区乡干部一行人坐在田永祥罗新秀夫妇家里就是不肯走,有四个人在玩扑克“开拖拉机”了。田永祥的肝病又发作了,情况越来越严重,疼痛难忍,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珠。他用木棍顶住腹部,企图减轻疼痛,但已无济于事。于是,他只好借口出去找人家借钱,走出屋外,急忙找到一处墙角的干柴堆,把两大捆木棒柴挪开,然后躲藏到背后,大气不敢出,整天不露面,连家都不敢回。他藏在那里,尽想着童年小时候跟别的小孩子玩捉迷藏、抓逃犯等游戏。他觉得眼下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了王法的罪人潜逃在外,不敢见太阳。直到天黑他才偷偷地回家。

罗新秀当作若无其事,不去理睬那些干部,只顾她自个儿搓麻绳、剥豆子。其中一个乡干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对她轻吼:“老嫂子,你老公敢骗我们耍我们,出去这么久了不见人影子,你看怎么办?”

“人家没钱,你不能拿人家杀血呀!你们走吧!到别处去挖宝。”罗新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话。

“死老太婆,刁民、穷鬼!”那位乡干部野蛮地动手一下子把罗新秀推倒在地上。“不教训你一下不晓得我们的厉害,看你还嘴硬!”

“哎哟!”罗新秀冷不防地打了一个趔趄,栽倒在水缸边,心里愤怒地咒骂:“老天有眼,靠你这个恶人不得好死!出门被车子撞死,横尸街头。”

村干部也不站出来说些公道话,也不劝阻、制止,还和乡干部联合起来,逼得田永祥两口子走投无路,未老先衰。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长年繁重的体力劳动,双重折磨,不堪重负,田永祥几乎精神崩溃了,竟发疯了。他有些神志不清,疯得每天天还没有完全亮,就起床唱那首老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可能他心里十分怀念过去那段岁月吧!

天刚放亮,田永祥什么事也不干,就站在村口徘徊,观望马路外面有没有吉普车开过来,有没有三五成群的中青年男子提着公文包前来。倘若一发现苗头不对,他就赶紧到山背后去躲藏起来,宁愿忍饥挨饿一整天。

罗新秀更是忧心忡忡,既担心儿女们在外面是否平安,生育是否如愿,又替老伴忧虑,丈夫的体质逐渐虚弱,病魔又开始缠身,甚至肆虐地侵袭他的内脏器官和脑部神经这些最重要的部位,而且难有康复的希望,怕是来日不多了。他正在与死神赛跑,弄不好就会一命呜呼了。

罗新秀找来一个出名的赤脚医生,居然妙手回春,用土办法开药方捡了几剂中药煲汤喝,似乎给医好了,不料是回光返照。医生叮嘱,他再也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偏偏这节骨眼上大儿子田幸福在外面载客出租发生了一桩怪事——他围观人家聚赌,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辆警车疾驰过来,停在他们身旁。从车上迅速跳下一群警察,把他连同参与赌博的人全包围起来。

一位持枪的警察大吼一声:“别动!把双手放在脑袋背后!蹲在地上,听候发落!”

“附近发生了一起抢劫案,我们怀疑你们赌钱的人与此案有关。”一位警察扬了扬手里的电棒,吩咐其他警察伸出锃亮的手铐。“把在场的人全都戴上手铐统统带走,请跟我们马上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斗牛山村里田永祥的耳朵里,他的精神疾病复发了,肝部也越来越疼得厉害。调查的结果是,田幸福有作案嫌疑,虽无明确的证据证实他有作案动机和犯罪事实,但他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他刚才载过的两位乘客就是抢劫作案得手的逃犯!警方必须拘押他一段时间,直到抓住歹徒完全洗刷他的清白,不然依照治安管理处罚得罚他三千块钱。糟了!倒霉透顶了!田幸福关在黑牢里,后悔不迭,大不该在那里看什么赌博,不然决不会再次进班房。

幸好赌博的人没有陷害他,聚赌方面与他无关,但他也有想要参与赌博的动机,也得予以处罚教育,要罚款二百元。

满妹子田荣蓉获悉哥哥又有了牢狱之灾,赶紧前去探望。她不想哥哥再度坐牢,决定花些代价搭救他出来。她慷慨大方地把自己辛苦打工挣来的血汗钱三千二佰元交齐,保释哥哥田幸福出来。她记得上回大姐夫阿孝发生工伤事故的时候,她也是闻讯马上赶赴到医院,主动掏也一千二百元先替姐夫交上一笔医药费,后来也从未让姐夫归还。

田荣蓉随哥哥走出公安局大门,正回想起姐夫上次那事,迎面碰上姐夫唐孝敬。他沮丧地告诉她:“你姐又生了个女儿,岳父可能快不行了!刚打来电话催你们都快回去!”

兄妹俩猛地一惊,怔住了。田荣蓉马上向厂里辞了工,不由得归心似箭。

春天的风景多美啊!漫山遍野点缀着形态各异的小花,大地披上了绿装。田野里盛开着父亲最喜欢的油菜花。金黄的花儿在张开笑脸,可老天在流泪,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田荣蓉透过车窗玻璃望着怡人的景色,心头却黯然神伤,泪水盈满了眼眶。在闪烁的泪光中,眼前又依稀地浮现出父亲小时候疼爱自己的生活情形——下雪天,父亲背着她去上学,怕她的小脚冻伤;每次磨出豆腐,总让她抢先喝一碗“豆腐脑髓”汤……

在通往斗牛山村的三岔路口下了车,田荣蓉含着泪哭着往家里的方向飞奔,“父亲快不行了!得快点到家!”她反复催促着自己,顾不上喘口气,大约五六里山路步行需要半个钟头,她要争取尽快赶回去。她一直没停过脚步,拼命地哭呀,跑呀!近了,更近了!一百丈,两百尺,一百尺,五十尺……终于到家了!

她站在瓦房的屋檐底下,一对燕子呢喃细语,像是在欢迎她回来。屋前的桃花红了,李花白了,柳树更绿了,光彩夺目的春天一派生机盎然。

家里人个个睁大眼,见田荣蓉泪流满面,全身淋湿,沾满了泥巴,头发显得蓬松、披散而凌乱。母亲迎上前走过来抱着她哭道:“你父亲在等着你!他有话要跟你说,你快进去吧!”

田荣蓉跑到父亲床前,悲痛地哭叫:“爸爸,你怎么了,我要带你去城市里的人民医院治病。”

旁边的二哥田安康说道:“小妹啊,父亲去过县人民医院检查化验了,医生诊断说,去晚了,得的是肝硬化,已经到肝癌晚期了,没法康复了……”

田荣蓉禁不住哭喊:“不,不会……这不是真的!”

父亲看到自己的四女儿伤心欲绝的样子,也很难过。他忧虑的是,四女儿还小,不到二十岁,不知她将来会怎么样,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恐怕像她大姐、二姐、三姐她们那样,丈夫稍有怨气不满就发火打哭自己的女儿们。他担心四女儿的婚姻会不会幸福,可是他却看不到未来的四女婿了。尤其那个三女婿赵仁智开始在村子里当代课教师追求田绿竹时,表面假装斯文、正经。结了婚以后,他不再代课,也带着田绿竹外出打工,就变了大样,打得田绿竹浑身伤痕累累。只因田绿竹先头生了个女儿赵琼霞,他不怪自己,却整天抱怨老婆肚子不争气。

田永祥想起那些烦心事,对人世间生活的留恋便少了一些。他微微抬起头来,朝门口说:“你们都出去一会儿,我有话要单独对小女我说。”

大家都走了出来,房间里只剩下田荣蓉和她的父亲。田永祥从自己的床头下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女儿:“阿蓉,我的好女儿,父亲快要离开你们了,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这里还包着六千六百块钱,也做不了种。你要好好地再去复读考一届,还有希望,争取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将来找个有工作、有文化水平的男孩。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你都要忍着,在家也好,嫁出去也好,都要坚强忍耐。对那边的公公婆婆要孝顺一些,不要给人家说我们没教养好你的嫌话,还有你要懂得自重,好女不嫁二家呀!”

田荣蓉哭着说:“爸,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忍,做个好女孩,不会给父母亲丢脸的。”

“那我就放心了。”

“爸,你能坚持住吗?我马上带你去大医院。”田荣蓉带着哭腔,声音哽咽了。

田永祥定了定神,缓缓地说:“孩子,你别太难过了!这一切全是你那赌钱玩命的爷爷造成的,我快不行了。”他拿起小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肝部,说:“阿蓉,你摸摸父亲的肝,你看大出来了,硬梆梆的,无药可救了!”他的脸腮上已是热泪纵横了。

田荣蓉伸手摸了摸自己父亲的肝部,果真很硬。她更伤痛地哭了:“爸,你为什么早不去医治呢?”

父亲苦笑了一下:“女儿呀!我们家哪有钱呢?子女多是兴旺了,可负担也重啊!养大了,你哥哥姐姐们个个都受到计划生育罚款,也连累了我们,当时你还在读书呀!我已经亏欠你二哥了,再也不能亏欠你啊!”

田荣蓉愣住了,发疯似地哭喊:“爸,你还留着这钱给我干嘛?我不要钱,我不要去上学,我要爸爸!”她把父亲的那一包钱一丢,纸币像天女散花般全都撒开了。原来那些钱是父亲多年的心血——是他卖豆腐、卖蔬菜,一分一毛一元慢慢积攒起来的!他一直节衣缩食,为的是让他最心疼的四女儿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幸福的明天。

田荣蓉一看,心里更不是滋味,难受得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哭着嚷道:“不!我不要去念书,我要爸爸……爸,你别离开我们!”

父亲有气无力说:“乖,别吼了,你……快去叫你母亲和哥哥······姐姐们,进来吧!”

田荣蓉把大家叫了进来,全都站在奄奄一息的老人床前,有的泣不成声,有的抽噎起来,有的默然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