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何心然清冷的声音响起，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格外突兀。
“褚煜明，你我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有些事希望你考虑清楚。”
褚煜明咬牙道：“本王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冷言，放人！”
“你这是在放虎归山！”何心然怒容满面，“放了他们，你的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褚煜明微怔，“你都知道了？”
其实在他冒险翻窗进来，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何心然就已经猜到了大部分。
再加上刚才洛云裳所说，不难猜出他的目的。
但这么做的原因，何心然还没明白。
眼看着外面的御林军越来越多，冷言急了，手中的利剑不由得用力，在何心然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少啰嗦，褚煜明，你到底要不要她活命？！”
那条血痕深深刺痛了褚煜明的眼眸，他抬手道：“都退下！”
众士兵纷纷后退，让开一条路。
何心然急了，“褚煜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救！”
“住口！”冷言低声威胁道，“如果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料何心然根本不怕，“好啊，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你觉得我死了你还能出的去？”
冷言一噎，不再搭理她，而是对褚煜明道：“准备马车！”
褚煜明全都照做。
直到太后和孩子都上了马车，冷言才挟持着何心然慢慢靠了过去。
此时何心然的脖子上已有鲜血滴落，可见冷言用力之深。
褚煜明的双手都在颤抖，极力忍耐着心疼和愤怒。
冷言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挟持着何心然，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
何心然幽幽地道：“他们没有追来，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冷言压根没有放松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褚煜明在城门处设了埋伏，出了宫门不一定能出城门。”
何心然心中暗道：想不到冷言看似木讷，心思却十分细腻。
就在这时，躺在软榻上的太后忽然痛呼一声。
“疼，好疼……”
只见她的身下正汩汩流着血，染红了大片衣服。
刚破腹产完，伤口没缝合多久就挪动了身体，再加上马车颠簸，伤口很难不崩开。
何心然立即对冷言道：“放开我，再不止血她就没命了！”
冷言也慌了，连忙将她推向太后。
何心然有条不紊地为太后止血，重新缝合伤口，但不知怎的，血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究其根源，是她在有孕期间服用了太多大补之物，导致血气过分充足，如今止血困难！
眼看着太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冷言怒吼道。
“快救她！她要是死了，我让你陪葬！”
何心然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已经无力回天了。”
血不仅会止不住，还会越流越多。
冷言有些崩溃，正要对她动手，太后抬手阻止了他。
太后握住何心然的手，艰难地道：“心然，哀家求你一件事可好？”
何心然点点头，“你说。”
太后看了一眼怀中安静睡着的孩子，满眼怜爱和不舍。
“这个孩子，哀家就交给你，你帮哀家照顾好他，好吗？”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塞进了她手里。
看着满眼恳求之色的太后和出生不满一天的孩子，何心然实在狠不下心来不答应。
“哀家有罪，甘愿去死，但孩子是无辜的。”
冷言闻言，一把将太后抱在了怀里。
太后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跟着哀家受苦了，哀家对不起你。”
一行清泪滑落，冷言抱紧了怀中的人，拼命摇头。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已经到了城门。
冷言自知逃不掉了，打横抱起太后下了马车。
城楼之上，万箭对准了他们。
褚煜明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冷言扬声道：“区区天都，悠悠天下，九州大陆，终归北夷！”
褚煜明弯弓搭箭，一箭射向了他的心口处。
冷言紧紧护着怀中的人，但面对万箭穿心，仍旧无济于事。
就这样，两个相爱相拥的人，最终倒在了满是泥土的血泊中。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像是无憾，又像解脱。
何心然怔怔看着他们，心情难以言表。
一只温热的大手遮住了她的视线，人也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看。”
何心然没有说话，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放声啼哭起来。
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生的，生下来有什么目的，他从现在开始，已经没有父母了。
褚煜明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一片湿润。
他冷声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
“是。”
如今天还没亮，没有百姓出现，倒省了不少麻烦。
褚煜明轻轻拍着何心然的后背，像是在哄着孩童一般，轻声道。
“然儿别怕，有我在。”
鼻尖涌上一股血腥味，他猛然察觉不对。
另一只放在何心然胳膊上的手，满是鲜血。
那是何心然与产婆打斗时留下的伤痕，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褚煜明眸色一深，立即打横抱起何心然。
“备马！”
润五眼疾手快，将马牵了过来。
褚煜明把孩子交给他，抱着何心然便上了马，向宫内疾驰而去。
何心然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道。
“我没事。”
褚煜明神情严肃，“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
何心然很想说，比起太后，她流的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但她张口，却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当时你明明可以直接射杀了冷言，为什么还要放他走？”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你是故意的，是吗？”
“是。”
“为什么？”
褚煜明叹了口气，将她的脑袋往怀里塞了塞。
“先回去处理伤口，之后我会解释给你听。”
“好。”
何心然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疲惫感汹涌而来。
好想好好睡一觉啊……
她就此靠在褚煜明怀中，闭上了眼。
怀中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褚煜明低头一看，一股没来由的惊慌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