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意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的那些大夫正在为廉将军包扎伤口。
一大把年纪了,还经历了那么一场恶战,廉将军此时竟然还是清醒着的。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一群外伤好手围绕着自己忙活,动作小心翼翼的,简直将自己看作了珍惜宝贝。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年还在军营里的时候。
军营里面条件有限,好的大夫只能率先给重伤快死的将士们治病。
即便他是将军,却也不能抢占将士们的资源,每一次战斗过后,大多都是自己坐在一旁默默的包扎伤口。
这样的待遇……前所未有。
他认出了好几个外伤好手。
是洛阳城出了名的大夫,有两个更是专门供给世家使用,轻易不接外面的单子了。
想到这里,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好了。”
“所幸将军的伤都没有伤到要害,平日里注意一些,不要扯到伤口,也不要做剧烈运动。
这几天一天换一次药,三天之后,每隔两天换一次药,忌口的事情,小人等会儿写一张条子,让
大夫们转过头去,冲进来之后就没说话的小姑娘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顾知意淡然点头。
“换药的事情,要辛苦大夫们了。”
“是,应该的,小人每天去廉将军的府上……”
廉将军:“不必如此,老夫自己会换药。”
大夫们回过头去看着坐在床上扯衣服的廉将军,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永安公主。
顾知意只是挥了挥手。
“团子,给赏金。”
“多谢公主!”
“多谢公主。”
大夫们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私心里却觉得这永安公主的脾气实在是好。
和传言中完全不同。
这样的大人物,被反驳了竟然也一点都不生气,果真是善良之人。
团子也行了一礼走了出去,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廉将军默不作声的拉起了白色的里衣,从床上下来,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声音低沉。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老夫军营里还有事,改日再向公主道谢。”
“将军是不想看见本宫吗?”
廉将军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没有,只不过老夫是个粗人,身子也糙,实在当不得这么精心的养护,公主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顾知意也不生气,只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水,白皙的手指转动着茶杯,茶杯里的茶水竟然也没有一滴落了下来。
她的眼眸清亮,像是能够看透一切。
“将军明面上说不能领下本宫的好意,实际上却在说,不能够投靠本宫吧?”
她将话语说的这样的透彻,让原本还想要做鸵鸟的廉将军防不胜防。
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廉将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不过一场战役,他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加多了一些,头发毛躁,像是一只落难许久没有打理毛发的老狮子。
握紧的双手上青筋毕露,他僵硬的回头。
“是,公主如此好心,恕老夫不知好歹,不能够领受公主的好意了。”
“为什么呢?”
顾知意没有生气,只是歪了歪头,好像真的十分不解。
“在本宫麾下为将,是一件很委屈你的事情吗?”
“不是……是老夫不配。”
廉将军声音沙哑。
孔县的待遇,国内皆知。
听说那里有最漂亮的桃花园,有最热闹的小吃街,有最坚固的城池,还有这天底下独一无二,连下雨都不会弄脏裙摆的青石街。
那里的一切,让许多在流亡困苦中的人们心向往之。
那里的士兵,也是赵国待遇最好的士兵。
他们有可以随意添加的米饭。
有每日一碗的列汤。
有隔三日一次的牛肉或者羊肉。
还有用上好精铁做成的,见血封喉的武器。
那里的士兵只需要打仗,不需要为任何生计操心。
顾知意认为,一个好的领导者不需要亲力亲为,事事优先,只需要把有能力的人放到适合他的岗位上。
她给足一切能够给足的硬件条件,然后等待着回报。
这样的甲方,是无数乙方做梦都梦不到的。
也是廉将军幻想过的。
不用再为了将士的粮食发愁,只需要做好将军应该做的事情——练兵。
不用再去看世家贵族们的眼色,只需要在战场上肆意挥洒汗水。
可惜……
“多谢公主抬爱,只不过老夫已经年老,实在是不配被公主如此用心对待。”
更何况,他已经在洛阳呆了这么多年,也守了这么多年。
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赵国而努力。
一辈子都忠于皇室,忠于赵家皇族,
临了临了,不能保不住晚节。
永安公主此人,胸怀大志,必不是池中之物。
他守了洛阳30年,没这个心气了。
顾知意本是悠悠然靠着椅子而坐,听到这句话却坐直了一些,眼神忽然变了。
“本宫说你配,你就配。”
她眼眸微沉,看着几步之外的廉恕,忽而笑了。
“说来也不怕笑话,本宫见到将军的第一眼,就看上将军了,今日这一切,都只为了将军。”
“若将军愿意归顺于我,我必扫榻相迎。”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廉恕只觉得不可置信,脑袋一片惊雷震响,心脏却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这些日子的异常。
世家早已不满于他,却一直忍耐不发,为何会突然发难?
“世家对我的不满……”
顾知意看着他,慵懒的靠在了椅子上,手指撑着太阳穴。
到了这个份上,早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
“是我使计,让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