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年在城郊宅院安顿好萧婵后,就和冬荷回到王府。
只是刚一进门,就有一个侍卫快步上前,也不顾身份是否适合,低声开口:
“姑爷。”
陈斯年对王府轮岗守门的侍卫都了如指掌,对于这个不善言谈甚至有些木嫩的中年侍卫竟然主动上前搭话,还是比较诧异的,点头道:
“嗯,何事?”
侍卫连忙道:
“韦将军来了。”
陈斯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韦将军?那个韦将军?”
侍卫连忙提醒:
“韦刀将军。”
“他来做甚?”陈斯年脸上浮现出冷冽的笑意。
有趣啊有趣。
自己受了重伤,满打满算也就在天擎宗呆了三天。
结果他小子就从黑水赶来幽辽?
呵呵。
其用心昭然若揭。
中年侍卫自然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是拱手低头,退到一边。
对于王府和三省的局势,冬荷自然也是清楚一些,平日里会往返于玲珑阁与文澜阁,对于一些密信她也会看到,知道三省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得知韦刀抵达的消息,冬荷也是一脸的警惕,跟随陈斯年身后,沉声道:
“姑爷,来者不善。”
“你受伤的消息,几乎完全封锁,他能得到消息,这些倒是不意外。”
“但仔细算下来,三日时间,他便从黑水赶来,呵呵,明摆着是有夺取王爷接班人的意思!”
陈斯年看一眼冬荷,好心提醒道:
“冬荷,你身份特殊。”
“这些门门道道,你与我交谈无妨。”
“切不可摆在明面上说。”
“我肆无忌惮无妨,但你千万别学我。”
冬荷重重点头:
“冬荷明白。”
“嗯,走吧,让我去瞧瞧这小子要掀起什么风浪。”陈斯年下意识地摸刀柄,却忘记了一个致命的事情。
苗刀过河卒,在三日前那一战,断了。
断成三节。
身为刀修,没有武器,那实力可是大大减弱啊。
不过眼下陈斯年六品大圆满,即将突破至五品,哪怕没了刀,哪怕再遇上马斯教廷的那些家伙,也有一战之力。
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在黑水,我尚且不惧他。”
“在幽辽,这可是老子的地盘。”
“他韦刀敢来,就是找罪受。”
而后,陈斯年转身看向侍卫,嘿嘿一笑:
“韦刀他现在人在哪?”
“回姑爷,应该在文津阁,他刚才不到半个时辰。”侍卫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
陈斯年点点头,快步朝文津阁走去。
……
文津阁二楼。
宋无咎的身体情况,看上去也不乐观。
早年他便患了肺病,医师已经明确高速他要戒烟。
结果这老小子没了烟袋锅就跟活不了似的,一天叼在嘴边吧嗒吧嗒地抽着。
若是需要谋划布局,那他抽烟更甚,整个文津阁内都被蓝烟覆盖。
此刻,阁楼内,韦刀一副回到自家的样子,分外数落,甚至主动给镇北王与宋无咎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但明眼人谁都知道,这些表面功夫,都不过是给他的野心加码而已。
终于,忙活一阵儿,韦刀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义父,宋先生,听说斯年在胡然省受伤了?”
镇北王甚至没抬头。
这么多年,他深知这位第一义子内心渴求的是什么。
认同?
赞赏?
钱权?
都不是。
他要的,也不仅仅是幽辽的三十万甲士。
他要的是,整个大虞。
所以,镇北王始终在提防,更是在陈斯年来到幽辽的第一日,就将陈斯年作为制衡韦刀的一把大杀器。
如今来看,效果不错。
若是没有陈斯年,今日韦刀来,只怕是装都懒得装。
又或者,半月前,王府传出镇北王时日无多的消息时,韦刀就已经起兵造反了。
眼下,他不敢。
还是宋无咎接过话茬,没有丝毫的隐瞒:
“确有此事。”
“信上说,他伤得还不轻。”
韦刀立马露出凝重之色:
“这可如何是好。”
“据说是去往天擎宗医治?应该无需担心。”
“斯年眼下是否痊愈?还望先生告知。”
宋无咎呵呵笑着,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架子和防备。
不是他不防,是根本没必要。
他倒是想看看,今日韦刀敢闹成什么样子。
所以,宋无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遣人去天擎宗打探一番便是。”
“黑水的谍子,可不比幽辽的差。”
这话都不是阴阳怪气,是事实。
韦刀也不恼火,也不否认,摆摆手:
“这些年,晚辈培养的谍子们,虽然身手了得,无孔不入,可想要瞒过天擎宗那些老怪物的眼睛,还是差些火候。”
宋无咎刚要说些什么,镇北王却忽然抬头,嗓音沉闷:
“本王若是告知你,陈斯年重伤不治,无力回天,你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部署谋划?”
有些事情,镇北王现在直接摆上台面来说。
韦刀露出一个笑容,笑得很含蓄,很隐忍,又带着一丝坚决毒辣:
“义父,孩儿就直说了。”
“马斯和苍狼已经多次南下。”
“义父身子抱恙,这基本上人尽皆知,哪怕是京城那边,也可能听到风声。”
“为了避免战事开启,三省陷入动乱,孩儿肯定义父下令,将余下兵马交给孩儿统领!”
“我可立下军令状,马斯苍狼不破,提头来见。”
韦刀说得很诚恳很真挚。
镇北王和宋无咎也没有丝毫怀疑这话。
可惜。
可惜。
可惜韦刀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次轮到宋无咎发问:
“那假若打下马斯和苍狼,之后呢?你手握三十万兵马,又该如何?”
这是考题?
是两个人对自己的考验?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等了十年!
韦刀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我将继续屯兵三省,护佑大虞百姓,休养生息,以待时局有变。”
韦刀已经说得委婉了。
他没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惜,镇北王把手里的毛笔一摔,摇头。
韦刀心凉了半截。
宋无咎看向窗外的身影,笑吟吟道:
“韦刀,你知道你与陈斯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韦刀双拳紧握,体内似有真气流动。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宋无咎淡淡地说着,好似只是在阐述平静的事实:
“若是陈斯年,他会说,破了马斯与苍狼,挥师南下,直取京城。”
“你们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虚伪。”
“他虚伪得不够彻底,而他虚伪得直接。”
“他对我们,从来不隐藏野心,甚至会详细地告诉我们,如何一步步实现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