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府。
三皇子妃高婉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家世一般,父亲只是盛京遍地都能见的六品小官,能被选中成为周王妃,是她的运气。
周王儒雅矜贵,不好女色,婚后待她也不错,高婉莹甚至觉得,悠闲的小子日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她从来都没多大野心,只求一个安稳。
奈何周王突然中了毒,瞧着往日风流俊逸的郎君眼歪嘴斜的样子,高婉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声音哽咽又慌乱,“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
大夫尽力的救治,经过一番忙碌,总算是查出周王中的什么毒了,赶忙开方煎药。
然而,周王嘴唇肿胀,像过年蒸笼里的腊肠,他不得不找了一节芦苇杆,强行给周王灌药。
堂堂王爷哪里遭过这种罪,高婉莹看着,心疼得不行:“太医,轻点……轻点啊。”
旁边的嬷嬷扶住高婉莹,“王妃,大夫说了就是看着吓人,不会有性命之忧,您还是冷静下来,不然,反而影响大夫救治。”
“这真是飞来横祸,王爷什么地方都没去,在自家的府邸怎么就中毒了?”高婉莹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嬷嬷顿了顿,她当然也觉得奇怪。
不过,眼下如何中毒的不是最要紧,等王爷醒来了自然会查。
她要做的,是让王妃镇定下来,可千万不能把消息传到外面去了。
高家小姐哪里都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是胆子小,白日里看见一只老鼠都要一惊一乍。
这门亲,还是太低了点。
在嬷嬷的不懈劝慰下,高婉莹总算控制住了情绪,两手攥着,眼睛盯着床上因为中毒而形容难看的周王,焦急恨不得代他受苦。
大夫喂了药,交代了几句,高婉莹仔细的听了,便开始拿帕子给周王擦脸。
做完这些,她依然呆呆的守在
床前,不吃不喝。
嬷嬷一看天都黑了,忍不住喊,“王妃,别熬着了,像你这般,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说着一声叹,王妃出身是不行,对周王却真心。
连大夫都不肯定周王什么时候能醒来,可无论嬷嬷怎么劝,高婉莹就是不去休息。
终于,在屋里的蜡烛快燃完一只时,周王垂在床边的手腕动了动。
高婉莹呆滞的眼眸豁然一睁,整个人迅速扑到床前,“王爷,您醒了吗?”
“嗯……”周王哼了声,嗓子沙哑,意识模糊。
挣扎着要起床。
高婉莹见状,高兴得不能自己,左右扫了眼,赶忙将引枕塞到周王背下,“王爷别急,这才刚苏醒,肯定做什么都不得劲儿呢。”
“我这是……怎么了?”周王脑子还很迟钝。
但他睁眼瞧了一圈,尤其是高婉莹的神色后,忽然就反应过来,他是中毒了!
果然,耳边传来了高婉莹的回答,“王爷中毒了,好端端的突然中毒,又查不出是什么东西带的毒,真是吓死妾身了!”
万一周王有个好歹,她也不要活了。
高婉莹这么想着,却发现祁思贤原本苍白的面庞忽的暗沉下去,肿胖如同馒头的手艰难的攥成拳。
高婉莹吓了一跳,双手伸出握住了祁思贤的手,“王爷是不是想到什么了?谁那么大胆给王爷下毒,王爷告诉妾身,妾身将府里强壮的下人都召集起来,说什么也要拿住他!”
祁思贤眸光微眯,却不知,他此刻肿泡眼一对,就算不眯眼,双眸也已经只剩一条缝了。
谁下的毒?祁思贤思考着这个问题,眸光缓缓看向高婉莹。
后者催促一声,“王爷倒是快说啊,不然贼人都要跑了!”
“呵!”祁思贤蓦地一声冷笑,右手砰一声砸在床沿上。
高婉莹下意识退后一步,
却因为没坐稳,整个人摔在脚踏上。
“王爷?”她尤见泪痕的脸不解。
祁思贤这才意识到,自家王妃胆子小,怕是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
缓了缓,温和了语气,“没事,你起来吧,也不用纠结刺客是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高婉莹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结果。
如何就死了?几时死的?最关键的,府里什么时候进了刺客?
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啊!
“王爷……”高婉莹张嘴想问什么,却被祁思贤一个目光睇了回去。
祁思贤尽量让自己如往常一般柔和,“婉莹乖,本王既然这么说,你就什么都不要管了。本王饿了,你去给本王煮一碗清粥好不好?”
高婉莹最喜欢做吃的,尤其是给自家郎君做,闻言果然抛开了所有疑惑,高兴的站起身,“好,王爷等着,很快就好了。”
待高婉莹出去,溪竹磨磨蹭蹭的进入房间。
祁思贤掀被子下床,意外看到了自己胖了一圈的腿,咂舌,“我……我怎么胖了这么多?”
话出口,更觉身上不对劲,尤其是脸、唇,伸手一摸,好家伙,又肿又疼!
谁套麻袋打他了吗?
溪竹不敢盯着自家主子看,于是,直勾勾盯着地上,“王爷中毒了,不过大夫说没有大碍。”
“镜子!”周王沉声喊。
溪竹抬起头,周王不耐烦,“没听见吗,给本王拿镜子来!”
“王爷……”
“快点!”
溪竹顿了顿,没办法,依言找了块铜镜递到周王手里。
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后,祁思贤又把双手举起来瞧了瞧,片刻后,嗤笑一声,“好,好啊!这是叫我十天半月都无法出门,也就甭想参加今年的宫宴了是吧!”
溪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该死,明知道最近幽王府不寻常,那
么多眼线都莫名其妙被拔除了,却没事先防范,才让王爷着了道。”
他家王爷谨慎,从来不会过多关注那边的事情。
即便有眼线,也只是很偶尔很偶尔才用一下。
但前几日,眼线说他查探到了重要线索,幽王府的地牢内关了一个刺客,身份不一般,肯定有大秘密,眼线甚至还偷偷潜入地牢看了一眼,打探出了那刺客的名字。
如此重大的消息,周王听了,激动非常。
当天晚上就要和眼线密见,却正是这一见,让主子被毒素传染,如今不仅眼线死了,情报成了死情报主子王还……
溪竹跪垂着头,深感自己小命不保。
可等了半天,周王居然没爆发,反而冷静得不像他似的,“不能急,不能急,溪竹,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局,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让所有对幽王府别有居心的人都浮出水面的局。”
“殿下说的没错,奴才这两天一直关注着后续,幽王府上上下下挖出不少人,不是消失了,就是死了,尸体被扔在大街上没人要的比比皆是,他们就是故意的,早都察觉这些人有问题了,却不说,暗中下毒让幕后之人自投罗网!”
祁思贤目光如炬,带着火焰,“可惜,本王还是不够聪明,不然早该发现了。”
他懊恼着,抬起眼问溪竹,“打听过了吗,出了本王,还有谁中毒了?祁明霄?太子?或者几大世家的人?”
溪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这样,他才能不用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
“没……没有了。”溪竹的声音蚊子一般。
祁思贤听了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狠狠一脚踢在床边的绣凳上,“老狐狸!全是老狐狸,想让我背锅当出头鸟,门儿都没有!”
第二天,皇帝的案头便摆着周王祁思贤的告假奏章
。
皇帝还很奇怪,“生病了?老三虽然文弱一点,却不常染病,这次是什么病这般来势汹汹?要不要宣太医过去看看?”
苏公公回道,“周王妃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看着精神还好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不过是吃了过敏的东西,浑身长了疹子,怕是几日后的宫宴也无法参加了,特向皇上告罪。”
皇帝摆摆手,“他啊,别看一副呆傻的样子,其实心思重着呢。罢了,都病了,还参加什么宫宴?你让内务府送点好的药材过去,就当时朕体恤他了。”
苏公公依言去办,皇帝这才转头看向其它三个成年儿子。
老二祁云霆,太子之尊,从小孱弱,说句病西施不为过,但好在性子温和敦厚,无论是对待兄弟姐妹,还是文武百官,声名极好。可惜没子嗣。
老五祁元殇,大祁战神,威名赫赫,如果不是身体里留着郁家的血,他一定非常满意。
老六祁明霄,生母……算了不提了,总之也是个好孩子,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缺点是钻营之心太重。
其它排行的皇子,全都夭折了。
所以一听到祁思贤生病,他才显得有些紧张,手指点了点三个儿子,“你们,都是朕的血脉,手足兄弟,从今以后要好好相处,再让朕发现你们背后搞小动作,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儿臣知道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可心底如何想的,也就只有自个儿知道了。
祁元殇扫了眼皇帝案头放着的“告假奏章”,嘴角不自觉轻勾,鱼,已经上钩一条啦。
可惜的是,真正的大鱼还在蛰伏。
“二哥,六弟,三哥病了,入京几个月,我也还没去过三哥的府邸参观,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他吧?”出宫时,祁元殇难得做了回拦轿人,对两人发出诚挚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