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管家佝偻后背站在门口,语调却中气十足:“阁下是皇上派来的特使吧?我家王爷有请!”
罗长峰微微一愣,他到达甘州一直都是私密消息,但眼下的萧天策似乎像是早早预料了这一切,提前等他过来一般。
“兵部尚书罗长峰求见一字并肩王。”罗长峰赶紧躬身行礼。
老管家瞥了一眼罗长峰身后的人,随后摆手道:“王爷口谕,罗尚书一个人进门传信就行了,其他人不需要进来。”
跟随罗长峰一起前往的萧天策的旧部将领脸色有些尴尬。
到了这个状态还要避嫌,一字并肩王实在也是太小心了,不少人此时心中都不由得对燕兴帝不满起来。
抛开萧天策的种种身份,他首先是燕兴帝的叔叔,无论有多忌惮对方功高震主,也不该如此逼迫他,搞得这位曾经的镇国柱石如今只能步步退让,夹紧尾巴做人。
罗长峰也很无奈,萧天策如此做法,其实多少真有些过头了,不过他既然猜到自己来的目的,多少其实也猜到了皇帝的想法。
说不定连皇帝想要保存他本人面子,不肯拉下脸的做法也猜到了,萧天策是个心气极高的主,为了北燕朝廷的安定,他主动退让到了政治中心之外的地方,什么都给了出去。
但现在燕兴帝的做法多少有些让人心寒,萧天策这种做法多少也有些发泄怨气的意思。
人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发泄一下怨气又如何?罗长峰自然也没有戳破,而是乖乖下马,跟随着老管家的步伐缓缓走进王府之内。
王府内部的陈设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捡漏很多,里边的仆从都没几个,能在这里服侍萧天策的,都是他信任的心腹随从。
燕兴帝曾经打算安插不少内奸监视萧天策,但这一做法被罗长峰极力反对。
本来皇帝对这位皇叔的所作所为就有些不地道了,压制的太狠反而过犹不及,搞得整个朝廷的人对皇帝不满就没必要了。
只要不涉及到政治与朝堂的问题上,皇帝都应该放宽对萧天策的限制,不然心寒的可不止萧天策一人。
燕兴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消除萧天策的影响力不应该一刀切,而是应该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来,所以他同意了罗长峰的建议,让萧天策自己安排仆从。
萧天策也懒得安排多余的人,偌大的王府除了那些曾经忠心跟随过他的府邸老人之外,其他仆从全部不要。
如今的王府上下,走动的人加起来不到十个,看起来确实是非常寒酸,丝毫感受不到王府的气派。
老管家将罗长峰领到了书房之外,随后便朝着里面呼喊了一声:“启禀王爷,罗尚书到了。”
“我知道了。”房间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罗长峰知道这是萧天策的声音,赶紧躬身行礼。
“尚书大人不必多礼,请进。”
罗长峰闻言赶紧推门而入,却见一个身形高大,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站在书房中央,正在起草一份文件,草纸之上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字如其人。
萧天策微微抬头,目光锐利如箭,让罗长峰忍不住心神一凛。
作为北燕最年轻的兵部尚书,也是燕兴帝最信任的近臣,罗长峰也算是文武双全的人中龙凤,但今日他是第一次见到萧天策这个曾经的一字并肩王。
对方一个眼神,就让他如芒在背,倍感压力,皇帝给他的一切在此时仿佛都是虚无缥缈的一般,就算他历来胆大心细,也不由得冷汗岑岑而下。
萧天策微微一笑:“罗尚书不必紧张,放松一些。”
罗长峰如梦初醒,心中对萧天策的佩服之意又不由得多了一层。
“皇上差遣我来,其实是——”罗长峰话还没说完,却见萧天策面带微笑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自从前线北域城的战报传来,我就知道今天皇帝一定会派人过来,这个人只能是你。”
他放下手中的笔,神情从淡然转为严肃,罗长峰感受到对方的眼神越发犀利,不可逼视,赶紧点了点头。
“一字并肩王已经知道了前线战报,自然知道眼下我北燕军士气大挫,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军中旗帜铁血卫更是尽数折损,皇上担心南征东昊的计划彻底折戟,所以才安排我过来,请一字并肩王出山,统领大军征讨东昊。”
然而萧天策听了对方的场面话只是微微一笑:“是皇帝主动请我出山,还是他听了你的建议,才请我出山?”
“这……”罗长峰被对方的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这句话还真不好回答,事实自然是皇帝其实不情愿请一字并肩王,他心中对于萧天策的忌惮是肉眼可见的,若不是自己提出建议,眼下情况危急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想到萧天策能给战场救火。
从始至终,皇帝对战场的考虑就没有将萧天策包括进去,今日罗长峰之所以能过来,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劝诫,还有军中诸将暗戳戳的暗示。
燕兴帝本人更像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了这样的做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让萧天策示弱。
“行了。”看着罗长峰这幅纠结不已的模样,萧天策笑了。
“我知道我的那个皇帝侄儿对我忌惮无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请我出山的,肯定是你的建议,再加上军方诸将的暗中推动,你才会到我这里来请我出山。”
萧天策走到罗长峰面前,他的话让罗长峰既感到有些压迫,又感到有些尴尬,因为这一切确实是这样。
“甚至,他单独偷偷叫你过来,不仅仅是打算请我出山,还是打算让我写一份申请出战的折子,将自己的脸面递上去,然后他再同意这个请求,这样一来,就不是他拉下脸,而是我主动求他——”
“这位皇帝陛下,为了自己的面子,置整个北燕的安危于不顾!他眼里只有自己的皇权大位,哪里还有北燕的黎明百姓,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堵上整个北燕的国运,这就是我的好侄儿!”
萧天策这一番锐评,差点没将罗长峰的魂给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