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广眼见苍龙门大门洞开,中垒军沿着皇城贯通东西的御道长驱直入。
登时,锁紧了眉头。
皇城的守卫似乎有点儿松懈啊。
虽然,大周的禁军荒废已久,战斗力不强,可也不该这样一触即溃吧?
而且,整个皇城的布防,不是都由李药师之女李银环负责的么?
怎么会如此形同虚设?
这其中多半是有诈啊……
杨英广思虑间,廖扶朗声问道:“主公,中垒军已经杀进去了,是否要派人上前接应?”
杨英广皱眉问道:“廖扶,你怎么看?”
廖扶微微弯腰,拱手道:“末将以为,当长驱直入。”
杨英广疑声道:“若是有诈呢?”
廖扶意气风发道:“起事太过仓促,缺乏攻城器械,最是担心女昏君据城而守,消磨锐气。”
“一旦攻城不顺,迁延个一两日,恐怕军心也就要散了。”
“可现在对方主动放弃了宫城之利,无论有诈没诈,都该一鼓作气长驱直入!”
“即便有诈,两军列阵对垒,末将的虎贲无惧任何人!”
杨英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朗声喝道:“廖扶听令。”
“末将在!”
“率军全力突袭,天亮前拿下整个皇城!”
“喏!”
廖扶跳下战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杨英广抬眸,望着黑漆漆的一片的夜幕,心中叹息道。
可惜起事太过仓促。
若是能得到匈奴人的配合,威慑各地藩王些时日,自己的胜算也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许杨那边怎么样了。
若是能说服匈奴人来年开春起事。
拿下皇城,继而控制住整个京州,只要坚持四个月,想来转机也就来了吧?
杨英广甩了甩头,将所有的疑虑全都甩了出去,带人列阵而前。
……
李刚一路的攻杀顺遂无比,轻易便攻下了装饰性的建礼门,然后直扑崇贤门、云龙门而去。
除了偶有几名逃走不及的士卒,被中垒军追上斩杀,禁军就没完成过一次有组织的反击,几乎是望风而逃。
“酒囊饭袋,外强中干!”
李刚对风光无限的李氏父女下了句断语,然后整了整衣冠,命驭手驾车向前。
云龙门大门紧闭,城墙上连一盏灯火也没有。
但李刚知道,城墙上,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载之史册,流传后世,被后人激叹和赞赏。
这将是自己一生功业的巅峰,扶龙首臣,名标青史,就在此时!
李刚长声道:“吾乃中垒校尉李刚,奸佞作乱,京州城中俱是乱兵,今日奉相爷之命,领军入宫保护陛下!”
李刚一口气说完,自觉声如洪钟,铿锵有力,不禁志满意得,顾盼之际,雄姿英发。
忽然“嘣”的一声轻响,一点寒光飞掠而来,正中马首。
那匹驭马一声不响地仆倒在地,额头上只露出一截箭羽。
接着又一箭,同样正中马额,一矢毙命。
李刚还在愣神,前面的驭手已经跳下马车,伏身躲避。
李刚在前面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驾乘的是单辕双马的大车,马首带着铜制的辔头,而两支羽箭不仅准确地射中马辔圆环状的络脑中心,而且轻易穿透额骨,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堪称惊人。
那驭手反应很快,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从车上跳下,还没有落地,一支利箭呼啸而来,从他左侧的太阳穴射入,穿透颅骨,从右侧的太阳穴射出。
那名驭手被长箭的力道射得一头撞上车厢,鲜血从额角汩汩而出。
紧闭的城门从内推开,李刚愕然张大嘴巴。
眼看着数以百计的军士从城中涌出,他们赤衣黑甲,背着黑色的箭囊,手持弯弓,腰侧佩着五支细长的竹管,里面装的是不同质地和编织手法的弓弦。
射声士!这些是射声士!
李刚脑子几乎糊涂了,射声军的驻地不是在城外,也没有听说调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城内?
他们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
闻声而射,是为射声。
大周是役兵制,成年男丁都要服兵役。
其中最为精锐的“精英”,能成为募兵,也就职业军人。
射声军有七百人,都是自大周境内千挑万选,万中无一的神射手,也许打仗不行,但是射术极为精湛,比起塞外的射雕儿也毫不逊色。
仗着弓箭之利,三十步之内,可以堪称大周的狙击手。
若是若是两军交战,李刚一定会命令自己的中垒军披上重甲,手持重盾,依靠强大的防御力对射声军进行碾压,一路平推过去。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兵贵神速,为了立功,李刚轻车突进,赫然发觉到达此处的只有近百名身披轻甲的中垒军。
不知不觉间,足有三千人的中垒军竟是失散了!
那些射声士在丹墀上分为两列,前排单膝跪地,后排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子微微后仰,同样是右手握着弓身,左手拇指扣着铜制的扳指,食中二指挟着羽箭,垂在身侧。
一名戴着弁冠的军官举剑喝道:“弦!”
两排军士同时挟起羽箭,搭在弦上。
“望!”
军士抬起弓,展臂将弯弓拉成满月。
军官长剑一挥,“灭!”
数百张长弓同时一振,只发出“嘣”的一声齐响。
只一轮劲射,云龙门前的乱军就死伤狼藉。
周围伏尸遍地,只剩下李刚一人孤零零立在车上。
这……
这怎么可能呢?
天下间岂有这种骇人的兵法!
他的中垒军呢?
震惊间,一骑飞奔而出,长枪点出,轻易便取了他的人头。
李银环勒马,摘下头盔,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
看着李刚缓缓倒下的尸身,清叱道:“没劲,连反抗都不会了。”
“你以为这一路为什么这么顺的,就是要让你前后脱节。”
“笨蛋!跟个二傻子似的一点脑子也没有。”
“这点能耐,凭什么当得中垒校尉?”
(李刚:我舔得好啊。)
……
廖扶叹道:“主公,看来我们还是算漏了。”
“射声军离开了驻地,调到了皇城之内,我们竟是没有一点儿觉察到。”
杨英广也是叹息道:“大意了,终究还是小觑了藏在女昏君身后的那名高人。”
“看来我等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虎贲军一路畅通无阻行至皇城下也是他的谋划了。”
“廖扶,接下来当如何?”
他的所有人手都已经进了皇城,瓮中之鳖,现在可还退得出去?
廖扶想了想,道:“收拢溃卒,攻占武库。”
杨英广不解道:“为何要攻武库?”
廖扶回答道:“武库之中俱是装备辎重,取装备辎重武装家奴,运送重武器,伺机破城而出。”
乱军应变极快,李银环在神策军配合下,刚带领射声军准备反击,鸣金声便即响起,乱军闻声收拢阵形,迅速撤出去。
临行前,他们还在崇贤门、建礼门各处大肆纵火,以此阻挡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