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李刚正在跟杨英广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市井上流传的故事。
尤其是说到最后,喊出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时。
李刚更是握紧了拳头,整个嗓子都沙哑了。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们这类人的心坎里去了。
杨英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简直嫌弃极了。
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了这么个书童?
眼见杨英广不说话,李刚又凑了上来,急声问道:“相爷,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小的来杨家也有二十年了,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是因为有辱家风么?”
“相爷,小的多嘴问一句,青青小姐,是哪家小姐的闺名啊?”
他心中的八卦之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那位杨青青小姐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呐!
杨英广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你觉得呢?”
李刚兴头正盛,完全没有注意到杨英广的脸色,讳莫如深道:
“小人瞧外头传得绘声绘色,而且有鼻子有眼的,这样看来多半是真的吧?”
“相爷,您不用明说,小人懂,都明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相爷,金溪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户赵姓人家,当即还一度成为佳话呢。”
“只不过那赵日天,屡试不中,家道中落,也就没落了,没人音信。”
“……”
李刚正说着,杨英广眉目一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呵呵。”
你懂个锤子!
李刚当即亡魂大冒,心道此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急忙说道:“相爷,小的再去外面探探,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杨英广面色十分凝重,如芒在背。
三人成虎。
好厉害的招数啊!
这口莫名其妙的黑锅,他们杨家不背也得背了。
这“赵日天”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谋算他们杨家?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莫非我杨家当真有人负了他不成?
唉!
来者不善,是敌非友啊!
杨英广摩挲着手上的石头,正仔细思考着。
他的思绪,却被一阵粗狂的突如其来的大吼声,打断了。
原来是雷奋开来了。
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嚷嚷道:
“相爷,相爷,好消息,好消息啊!”
杨英广眉头一皱,放下东西,露出一副职业假笑,“雷大人,何事如此开心呐?”
雷奋开咧嘴一笑,笑得合不拢嘴道:“相爷找着了,找着人了!”
杨英广愣了愣,旋即开口道:“找着谁了?赵日天?”
雷奋开咧嘴一笑,显得十分开心道:“不错,相爷料事如神,正是赵日天!”
杨英广拧着眉毛问道:“解决掉了?”
雷奋开先是一愣,而后摇头道:“不用,不用,相爷,咱们误会他了!”
“误会?”杨英广不解道。
雷奋开答道:“相爷,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赵日天实乃一位一心报国的栋梁,于我等没有任何恶意!”
“相爷,只要您见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如今,咱们抢先一步找到了赵日天,也算是积了一份善缘,相爷,快带他进宫面圣吧!”
杨英广扶着额角,沉吟了片刻,说道:“也罢,你把他带来吧。”
……
“你就是赵日天?”
杨英广看着面前这人问道。
只见这位赵日天看似四十许人,身材颀长、十分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生得面如冠玉,凤目隆准,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五绺长须迎风轻拂,甚是潇洒飘逸。
赵日天的装束却与一般读书人没什么差别,头戴儒巾,冠后曳着两条长长的飘带,一身洗旧的青袍布鞋,外披一件半袖长褙子;腰悬长剑,连文人间风行赏玩的折扇也没拿一柄,左肩后背了只蓝布包袱,敢情还是自带行囊,连仆从都不用。
只一眼,便让人好感大增,忍不住想亲切。
这样的人,看起来着实不像是玩弄阴谋诡计的人。
中年人微微拱手,拈着须喟然道:“正是!”
“学生赵日天!”
杨英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出声询问:“可愿意入朝为官?”
“学生一片赤忱,天地可鉴,只是报国无门呐……”
赵日天露出一丝无奈与遗憾之色,让人颇为动容。
杨英广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赵先生当真来对地方了!”
“快快快,且随杨某进宫!”
一个假身份,还能变出真人来了?
且让本相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在卖着什么药。
……
与此同时,孔府。
孔令达背负着双手,在大厅上反复踱着步。
他时不时顿住脚步,满脸焦急地向远处看一看,望眼欲穿。
都派人找了五天了,怎么会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这位赵大儒究竟藏在了何处?
可不能让别人先找到了!
孔令达很焦虑。
“左相!左相!”
一听见声响,孔令达急忙奔了出去,瞧见满头大汗的范同,凝声道:“找着了么?”
范同连声答道:“找着了,找着了,是在城东的一处破屋里。”
“赵先生的生活,实在是太清苦了!”
孔令达登时大喜,“快,带老夫去见见赵先生!”
“赵先生!老夫久仰大名了!”孔令达亲自出迎。
只见这赵日天生得面如冠玉、五绺白须,腰带上垂着一方小小青玉,衬与他凤目隆准、剑眉斜飞的清奇相貌,说不出的儒雅。
身子的衣服有些破旧,还打着好几层的补丁。
一瞧就是一位清贫的隐士。
妥了,肯定便是大名鼎鼎的赵日天了。
“学生赵日天,见过左相!”赵日天不卑不亢道:“竟劳左相亲自出迎,实在让学生汗颜呐!”
“赵先生大才,标点符号一说,着实让老夫豁然开朗。”
“想不到赵先生竟然就住在京州城中,住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
“如此人才却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老夫实在是愧对朝堂,愧对大周呐!”
“还请赵先生受老夫一拜!”
赵日天眼含热泪,“左相言重了!”
“左相万金之躯,却行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学生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阵客套,相谈甚欢。
“赵先生,走,老夫这就带你进宫,引荐你!”
孔令达捋着长须,笑得合不拢嘴。
宫外。
很不巧,孔令达和杨英广两伙人,在宫外相会了。
“孔大人!”
“杨大人!”
孔杨二人一如既往,露出职业般的假笑。
“不知这位是?”
两人分别指着对方身后的“赵日天”,异口同声道。
两位“赵日天”目光一触,登时就悟了。
我靠,想一块去了,撞车了!
可现在问题来了,谁该是真的,谁又该是假的呢?
真的,前途无量。
假的,当场嗝屁。
用脚趾头都知道怎么选!
两人不约而同,又熟练地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又同样以一股睥睨四方的气势,异口同声道:
“学生,赵日天!”
啥?
啥玩意?
孔令达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还找个人假冒赵日天?
气质什么的,倒是拿捏得挺到位的,可以啊,小杨。
杨英广看着孔令达那讥讽般的神情,则是不屑的瘪瘪嘴。
果然是假货。
果然是个阴谋。
只是,究竟是何人设的局?
竟然把当朝两位宰辅,一起当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