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漾下了车直接拉着箱子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后面的那辆宾利在她下车后才变了道。
白天人流不断的医院此刻也安静下来,又是满月,天上挂着一轮圆月,稀疏缀着几颗星星。
月盈则亏,亘古不变的道理。
许之漾曾经以为人这一辈子不能永远失意,失去母亲,失去奶奶,被亲生父亲抛弃后,她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刻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有家了,往后的人生算是圆满了。
而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神思收回,许之漾回到爷爷病房。
老爷子白天睡得比较多,还不困,精神也恢复不少。看到她拉着行李箱回来,一副准备常驻医院的样子,责备道,
“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听话,不是让你回去么,爷爷这边没什么事,你白天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了,这样你这小身子板抗不住的。”
许之漾把箱子放到墙角,而后坐回床边,
“爷爷,我一个人回家睡不踏实,不如在你这我还能眯着。”
她一个不注意说漏嘴,爷爷哼了声,
“怎么,那混蛋每天不回家?”
老爷子只知道小两口闹离婚,不知道许之漾搬出去的事,他现在对自己的亲孙意见大得很,听到许之漾说一个人回家睡觉,又想把那小子逮过来骂一顿。
许之漾忙改口道,
“爷爷,不是。他最近加班比较多,回来晚怕吵醒我就睡书房了。”
老爷子眨了眨眼,心里明镜似的,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为那小子说好话。
“漾漾,明天是你奶奶邢文竹的忌日,爷爷这把老骨头动不了了,我这张老脸也不敢面对她,你去替爷爷送把花过去,跟她说句对不起。”
许之漾默了默,眼底泛起水光。
她记得奶奶的忌日,奶奶离开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也明白爷爷的意思,爷爷觉得自己不照顾好她,心有愧疚。
“爷爷,我奶奶她不会怪您的。”
许之漾心想,不管和霍庭深的关系到了哪种地步,她从未后悔过。哪怕他一次次选择秦蓁蓁,爱他也是自己的选择。
爱一个人没有资格要求同等的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认为两个人相爱需要一定的运气,而她是那个运气不好的人,只能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他的心。
老爷子却眯着眼,若有所思。
许之漾在家属床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看着爷爷吃完早餐,便去花店买了三束花。
许南烟生前最喜欢的小雏菊,她挑了最新鲜的一束。
给奶奶挑了两束大气的菊花,其中一束是替爷爷代买。
她开着车直接到郊外墓地。
妈妈去世时,许之漾还没与秦业成撕破脸,到底秦业成还是给了许南烟体面,为她买了风水最好的一块地方做墓地。
而奶奶弥留之际,许之漾曾几度求着秦业成去看看奶奶,秦业成那个心硬如铁的人最终还是将她赶出门外,奶奶遗憾而走。
奶奶临走前硬是逼着许之漾先把郊外陵园最便宜的那几平米地方拍了下来签字,她才放心走。她老人家离开这个世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孤苦无依的孙女,那块最廉价的墓是她为许之漾省下的最后一笔钱。
奶奶的墓地选在陵园的最角落,许之漾最先来到这里,把两束花放下,碑上落了灰,她掏出纸巾,把那块碑擦得干干净净。
看到碑上贴着的奶奶照片,她心底酸涩,自顾自的聊起天,
“奶奶,您在那边还好吧?最多二十几天我就要离开京市了,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来这看您,您不会怪我吧?
我做出这个决定还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我希望您能支持我这么做。这个城市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许之漾坐在地上哭了半天,裤子湿了一大片。她整理好情绪又往远处许南烟的墓走。
看到许南烟墓前放满了鲜花的一瞬,她以为自己走错了。
许南烟离开的这些年来,她隔段时间就会来看看,说说自己的心里话。而这些年从未在她墓前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她清楚许南烟不是京市人,在京市没有什么亲人。也没几个朋友,许之漾仔细看那些鲜花,个别几束还新鲜着,有几束蔫儿的被收到一边,看样子像是有人每天过来放一把悼念。
她思来想去,想不通是谁来过。
秦业成绝对不可能,那么在这京市还有谁与她一样牵挂着许南烟?
许之漾心事重重地从墓地出来,碰巧在入口遇到守墓人,一个年近古稀的和蔼大爷。
“大爷,这片陵园有人很早来扫墓吗?”
大爷笑笑,
“一般人也就和你差不多时间来,不过最近有两个小伙子,不知道悼念哪个亲人,每天天刚亮就来了,你来之前他刚走。”
许之漾心头一惊,觉得大爷口中的小伙子与许南烟墓前的花脱不了干系,她追问道,
“大爷,您记得他从哪边过去的吗?”
大爷回忆了下,用手指着道,
“那边黄金风水位置的,至于是哪一个墓我没看清,太远了,我这眼睛不好使。”
许之漾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正是许南烟墓地所在的方向。
“大爷,您还记得那个小伙子长什么样子吗?”
大爷回忆道,
“个子挺高,挺瘦,穿着一身西装,别的我就记不清喽。”
许之漾满脑子搜索大爷描述的人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雨势渐大,她没带伞,陵园门口离停车场有段距离。她一只手撑着额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地湿路滑,一路艰难。
回到医院时,本想着先回爷爷病房里的卫生间冲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车子停好,竟发现秦业成和乔纳兰在停车场等着抓她。
许之漾从车上下来,被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