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寂静,无边际的安宁。
穆玄卿的身下铺着一些东西,软软的,身上盖着他们两人的衣物,那“床”用绳子穿插吊在两棵大树树干上,贴心的,怕他摔跤,所以用绳子绑成了两条,他在上面不至于摇晃。
“若是阿城在的话……”,穆玄卿轻轻说着,想了想,叹了一声,“也不知阿城怎么样了”。
宇文无期听出了那份担忧,宽慰道:“他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跟你一样,遇上贵人,已经的救了呢”。
他这样说,惹得穆玄卿“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贵人”?
宇文无期瞪着水汪汪大眼睛,“当然了”。他贴着他,声音降下来,像是说悄悄话,又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贵不贵,你以后会知道”。
穆玄卿浅浅笑了,他并不知道宇文无期指的是什么,但他好像确实不那么焦心了,跟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任何时候,他都能云淡风轻游戏人间,他爱笑,让他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快不少。
“睡吧,我守着你”。
宇文无期轻声说着,低哑磁性的嗓音让人安神。
久久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味道,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虫鸣,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动听,隐约的,似乎还有小唱传来,咿咿呀呀,带着些哀怨,又像是在诉说离别。
穆玄卿觉得自己一定是又做梦了,他转了转身子,那声音便更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稀稀拉拉的吹打弹唱声更近了,“花好月圆,郎情妾意,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本该是喜庆的祝贺之词,此刻却充满了悲哀,凄楚。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支队伍,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支队伍,像是送殡的,但却每个人都身着红衣打扮喜庆,高头大马上挂着红色绣球,为首的几人举着大大的“囍”字。若说是迎亲的,却又比之肃穆庄严许多,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悲伤与痛苦,像是有故事,有难言之隐。
在夜半人静,荒山野岭之处,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
那怪异的队伍便完整的映入了眼帘。
这不是梦!
那支队伍缓缓向这边靠拢,队伍后面跟着的大花轿被抬了过来,轿帘随着颠簸有一下没一下的被颠开,一抹鲜艳夺目的嫁衣映入了他的眼帘。
竟是个男人?!
一袭大红嫁袍披在身上,盖过脚踝,轿帘遮住了他大部分五官,但那坐姿那身形,依旧能辨认出是位俊朗的少年郎。
是鬼王送亲吗,莫非今天是什么日子,倒霉的被自己遇上了?!
那队伍正是朝着他这边过来的,他睁大了眼睛,慌乱的环顾四周。
没有第二个人!
宇文无期呢?莫非真的半夜就走了?回京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慌乱地从吊绳做的床上翻下来,没有站稳,险些跌倒,赤着双足站在地上,左右寻找,“宇文无期!你在哪”?
他压着嗓音呼喊。
那鬼火似的红色灯笼越来越近,他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
忽然,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他受惊般挣扎,那手臂的力量太强悍,他丝毫动惮不得。
黑暗中,他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香味,是青草的味道,很淡。
“嘘,是我,”
宇文无期轻声哄劝,声音低沉醇厚,如同玉石坠入泉水,润泽而甘甜。
这声音让他渐渐镇定下来,“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和责怪的意思,听的宇文无期有些愧疚,“你睡着了,我就想着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怪异的队伍,接着说道,“没想到他们会朝着这边过来,我担心你醒来会害怕就赶紧回来了,你别生气”,宇文无期安抚着他,“别害怕,我在这呢”。
他在了,穆玄卿的心便踏实了,他微微低头,“嗯”了一声。
眼见人哄好了,宇文无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更没敢告诉他这里其实是片坟葬场,身凉之人的埋骨之地,他若是知道了,还一个人在这睡了那么久,又该不依了。
“前面……是人是鬼”?穆玄卿指着远处的一行人,小声问。
“活的”,宇文无期回,“但轿子里内个,怕是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