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这一场角斗是今日角斗场最后一场,结束后看台上的观赛人陆陆续续都散了,只剩下在外场休息的奴隶和角斗场的管事。
阿瑞斯脚步平缓地走在角斗场的各个角落,这是他的习惯,走到任何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将周围的地形建筑摸透,巴特则坐在原地和刚认识的哈拉聊天,以极快的速度了解着关于角斗场的事情。
“所以说,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一旦不能自已爬上接应的船,就会被扔在这里喂鳄鱼?”巴特遥遥看着绞盘上或昏或死不省人事的几个人,不由得咂舌:“外人说的没错,月亮庄园的角斗场果然是地狱”
“那是以前,自从薇薇安殿下开始在角斗场种植玫瑰开始,她带的人就会顺带将绞盘上遗落的人运到角楼下,只要命大就能活。”哈拉说起那位殿下,目光中不由地带上些光亮。
“薇薇安殿下似乎是个善良的女孩。”巴特摸着下巴好奇地问:“她长得好看吗?我在外面常常能听到有人赞扬她的美貌。”
“哈哈哈”哈拉忍不住笑了笑说:“殿下她和善良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就是纯粹嫌尸体躺在绞盘上妨碍她挖土壤而已,不过美貌是真的。”
巴特阅人无数,一般的容貌,其实并不能让他惊艳,内心也觉得这位殿下的美貌被赞扬的原因,多数是因为她高贵的出身。
所以他漫不经心的问:“有多美啊?”
哈拉靠在木桩上,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美到她拿刀子捅你,你都不忍心推开她。”
“哈哈哈。”巴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太夸张了,难道她捅过你吗?”
“倒是没有。”哈拉摇摇头,神情颇有点遗憾:“但角斗场排名第四的阿修斯干过这种事,殿下捅了他一刀,但他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流着血跳到兽牢里,帮殿下捡起了掉落的手链。”
巴特觉得不可思议,他有些感兴趣往前凑了几分问:“后来呢?”
“殿下嫌弃手链被弄脏了,又觉得阿修斯确实忠诚于是将手链赏赐给了他。”哈拉羡慕地说:“那条手链价值连城,被城中的贵族从阿修斯手里买走了,阿修斯靠着那笔钱把母亲和妹妹从暗牢里赎了出来,现在就妹妹还进了城堡,在伺候殿下呢,是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
巴特挑了挑眉,一下子就觉得有点奇怪:“你不觉得,是薇薇安殿下心地善良,拐着弯做好事吗?”
哈拉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说:“等你见到殿下就知道了,她真的美貌,高贵富有,也真的不善良。”
话音刚落,角楼的大门被推开,随着外头灿烂的日光,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被驶进角楼,四个仆人怀抱着红色的地毯率先跑到马车下,动作熟练地将地毯铺在了马车地下。
马车的门被推开,率先出来的是一个黑色头发巧克力肤色的少女,穿着绿色的裙装,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很美丽。
巴特聚精会神地看着,半晌又砸吧砸吧嘴刚想说美是美的,但也没到那个程度,却不想绿色裙装的少女利落地跳下马车,转头朝马车里伸出了手。
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从马车里伸出来,懒懒地搭在绿裙少女的手腕上,然后下一秒一个洁白的少女,穿着极其鲜艳的红裙从华丽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肌肤雪白没有任何杂色,在昏暗的角楼里,白的几乎在发光。一头乌黑的卷发被身后的阳光照耀,形成漂亮的光晕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海藻一样的头发,奢华鲜艳的红裙,雪□□致的面容。
如果美貌能杀人,她只需要露个脸就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哈拉得意地看了看在一旁看愣了的巴特,用与有荣焉的语气说:“怎么样?我说的夸张了吗?看到殿下身边的绿裙女孩了吗?她是碧丽阿修斯的妹妹,是公认的美人,但在殿下身边完全就是绿叶的存在。”
“没有!”巴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说她是天使我都信,上帝啊,她怎么长得?”
哈拉弯着嘴角笑了笑,心想殿下和天使可没什么关系,果然下一秒漂亮的犹如油画一样的少女抽出金灿灿的扇子,挡在了小巧精致的面容前,轻轻地簇起了眉毛,嫌恶之意展露无遗。
她抬起纤细的手掌在半空中扇了几下,捂着鼻子蹙眉说着什么,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哈拉已经习惯了这位眼高于顶,高傲的殿下对角斗场的嫌恶,不用靠近都能想象到她肯定正蹙着眉说:这里的味道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哈拉想象得完全正确,薇薇安正在捂着鼻子嫌弃角斗场,这是她的日常。来到这里,嫌弃这里,辱骂这里,这些都是她每日必做的事情。
甚至,今日嫌恶的词汇都没换,说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
骂完了地方,她高昂着头颅将手扶在碧丽的手臂上,踩着漂亮的高跟鞋,走在用红毯专门为她铺出的小道上。
在泥泞的角楼里,因为铺着昂贵的地毯,所以她昂贵的高跟鞋和裙摆都不会沾染一丝一毫的。
在碧丽的搀扶下,她一路走到了前往绞盘的小船前,仆人们一手一个地毯,忙不迭地往前铺着,生怕她的裙摆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污垢。
作为一个大领主家高傲的殿下,薇薇安当然不会感恩他们的付出,她理所当然地跳上专门为她建造的小船上,和仆人们前往河中央的绞盘上。
刚到绞盘上,目之所及便是刺目的鲜血和歪七扭八的躯体。
薇薇安的心口一紧,装出来的冷漠高傲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龟裂,她紧了紧手中的折扇,声调冰冷地开口:“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有的话扔到角楼去,别在这里耽误我挖土壤。”
仆人为她铺上一个圆形的地毯在绞盘中央,让她不会弄脏衣裙后,就去翻那些人的躯体去了。
很快,一个又一个躯体被搬到小船上,运到了角楼那边。
那些都是活着的,现在被薇薇安运到角楼那边就能逃过晚上被爬出来的鳄鱼啃食的命运了。
薇薇安刚穿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就见识过河里鳄鱼爬到绞盘上活活咬死活人的场面了,她因为那个画面连着做了两天噩梦。
作为月亮庄园最高傲冷漠的殿下,她自然不能做出维护奴隶的行为,这样会崩人设,既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会被系统惩罚。
所以耗费了很长时间她才想出现在这个办法,以需要用血土壤种植玫瑰的理由,在角斗结束后,将还活着却无力走出绞盘的奴隶送到河对岸的角楼,让他们有活下去可能。
但即便她想了这么周全的办法,依然有人会因为被她救下的人而怀疑她,所以除了救下活人,她还需要利用死人来消除旁人的怀疑。
她那位爹地,是个十足的封建领主,从骨子里蔑视奴隶厌恶奴隶,原主被他一手带大,也同样地视奴隶的性命为草芥,所以她绝不能表现出对生命的敬畏,否则会有大问题。
薇薇安想起今日城堡里有小孩说殿下善良美丽,是个天使的言论,目光微冷,侧头看向身侧手脚被拧成麻花,脑袋破裂死得不能再死的奴隶,朝着身旁的碧丽伸手:“刀子给我。”
碧丽愣了一下,扫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从腰间抽出匕首:“殿下要做什么?”
“父亲宫殿里那盆天堂鸟,最近开得不太好。”薇薇安踩着地毯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漂亮的脸上勾勒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猜是土壤不好,所以挖点好的送过去。”
话音刚落,薇薇安就拿着匕首对准尸体的脖颈狠狠划了一道,细密的鲜血流出,将身下的泥土侵蚀。
薇薇安嘴角挂着笑,又对着其他部位划了好几道,瞬间整个躯体就被血液侵蚀。
时下的人信奉上帝觉得人死后便属于上帝,对于尸体一般不会做出什么不敬的行为,即便是奴隶的,也只是放任不管任由其被鳄鱼拖走,而不是自己本人对尸体作出不敬的行为。
所以,薇薇安的行为让绞盘外看着的人群倒吸了一口气,贵族向来有不为人知残忍的癖好,但大多在暗处不在明面上,这样当着一群奴隶的面对一个奴隶的尸体做出这样恶劣的行为,实在算得上挑衅。
有气性大的奴隶将手垂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来表达不满。
薇薇安听到了,目光遥遥落在那个气愤的奴隶身上,嘴角一勾,下一秒又将刀捅进了那具尸体的胸膛,破皮开膛的声音清晰可见。
薇薇安笑了起来,好听的嗓音里满是嚣张肆意。
笑完了,她又拔出刀似乎打算再来一次,碧丽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和略微苍白的嘴唇,没有迟疑地弯腰抓住了薇薇安握刀的手,轻声道:“殿下,不要弄脏您的手,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说着也不顾薇薇安的抗拒,直接拿着小刀将眼前的可怜人扎成了窟窿。
薇薇安高昂着头将微微发颤的手臂藏进裙摆褶皱处,然后对着身后的仆人下命令:“等泥土足够湿润了,就挖出来送到父亲大人的宫殿里去。”
说完就带着碧丽径自坐上了小船走到角楼,用不屑的眼神睥睨了一下气愤的奴隶群,随即坐上马车驶离了角斗场。
很快,薇薇安性格残暴,为了养花连尸体都不放过的传闻就从角斗场悄然传开。
薇薇安自己倒是没听到,但城堡里的小孩终于不再评价她是善良的天使了薇薇安对此很满意。
巴特看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哈拉说薇薇安殿下和善良差着十万八千里了,别说善良了,那简直就是恶魔行径。
巴特自己吐槽还不够,还绘声绘色的讲给了刚刚在勘察地形没看到那一幕的阿瑞斯。
阿瑞斯走在前头,脑子里描绘着看到的地势和房屋,对巴特口罩那位残暴的殿下并不感兴趣。
直到巴特说:“虽然薇薇安殿下她性格残暴恶劣,但说真的,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孩了。”
阿瑞斯脚步微顿,想起了雾气蒙蒙中的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