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骑的自行车是凤凰牌的，现在最好的牌子！
刘老三认得她的型号，全钢41型，一辆173块钱，比那他那辆贵了五十，还得一张凤凰牌自行车票或者二十张工业券，没人脉没关系压根搞不到那么多票！
刘老三看着车漆黑高大的车架，坚固厚实的轮胎，羡慕得眼都红了：“你打哪儿搞来这么一辆自行车？能搞来这么两自行车你还出来卖鱼？你那鱼卖不出去，在家躺着享福呗。”
“什么卖不出去！”应淑白了他一眼：“今天肯定能全卖出去！”
刘老三摇摇头，不再多嘴。他一直在旁，第一天供不应求、第二无人问津的情形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货的质量不行，卖家就算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生意也做不长久。
卖鱼赚不了大钱，他要是应淑，就尽快止损，早点考虑别的出路。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什么都能干，应淑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只怕没别的出路。
应淑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刘老三片刻辗转的念头，她要是能听见，也会肯定刘老三的想法。
卖鱼不是卖猪肉，只能糊口不能致富。
先不提市场竞争会变得激烈，首先捕鱼不是养殖，纯粹靠天吃饭，哪天捞不上来鱼就没有收入。
别看现在抓鱼收获颇丰，入秋后水位渐降，河里的鱼会愈来愈少，到那时连现在嫌弃的小鱼都抓不到。应淑原本就给卖鱼定下了七天的时限，不管能不能赚到足够的钱，七天后她就准备风紧扯呼。
七天是一个节点。过了这个节点，会因为分蛋糕的人变多，开始掀起价格战，她肯定扛不住降价，不及时急流勇退就得开始赔钱——亏的是人力成本。唯一失算的是应淑小看了八十年代的人，没打成七天的时间差，被逼得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
还剩下四天给她冲锋，她最后能赚多少钱呢？
应淑浑身充满了斗志，看着黑市上来往匆忙的人，感觉他们就像一张张行走的钞票，闪烁着希望和幸福的光辉，朝她挥舞着小手。
她握紧拳，突然对应小满说：“小满，你去找人借个炉子和锅，花点钱也没事。”
应小满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跑去借了一整套做饭的家什。
“你，你这是要干啥？”刘老三看不懂了，又架炉子又烧锅又杀鱼的，她这是要当场做饭？
“蒸鱼。”
在刘老三惊掉下巴的视线下，应淑掀开桶盖，舀出蒸鱼汁，居然当真开始蒸鱼！
刘老三没见过这么卖鱼的，谁家卖鱼在旁支个炉子做菜啊。
他想吐槽，张嘴又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因为蒸鱼那鲜香的气味已经霸道地向四周侵略，毫不客气地俘虏了他的鼻子。他一张嘴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你做菜这手艺不错啊，这味儿闻着，能比上县城国营饭店的手艺了。”
“那哪儿能，主要是鱼新鲜。”应淑谦虚道。但其实要把鱼做如此鲜香，窍门一个也不能少。
河鲜不比海鲜，清水滚熟就能凸显肉质鲜甜，河鲜有一股土腥味，越淡的调味越考验做鱼的水平，不祛除腥味儿，就必须用浓烈的调味遮掩，几乎吃不出河鲜的鲜了。可要想祛除河鲜的腥，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首先得是生长在干净水域里的河鱼。其次再把鱼在缸里养上一两日，清空腹中的泥沙。重点是杀鱼时必须去除鱼背两侧的腥线、鱼腹内部的黑膜，这是河鱼土腥味最重的部分。最后，用葱、姜和少许黄酒除去剩余的轻微腥味。
步骤说起来简单，却是应淑早年当打杂工时剖了几千条鱼锤炼出来的技巧。
刘老三挤开应小满，闻着味垂涎欲滴：“丫头，鱼好吃吗？”
她蒸出一条鱼就是为了当试吃。应淑爽快地点头：“你可以尝尝看，只能吃一口啊。”
“姐，我也要吃！”应小满撇了两根小木棍，跟刘老三一起抬起了筷子。
这时，清蒸鱼的香气已经吸引来了许多人，问清楚蒸鱼汁是随鱼附送的之后，都好奇这鱼究竟好不好吃。
“啥味道啊？”有男人率先问。
白面馒头都是喷香美食的八十年代，大家过的都是穷苦日子，几个月不见一次荤腥。嗅见鱼肉鲜香，再稳重的人都忍不住馋虫。一时之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刘老三的嘴巴。
要不是刘老三虎背熊腰，和这小姑娘有说有笑，早有蛮横的上来抢着全吃光了。
刘老三不吭声，他甚至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鱼，迅速果断地又伸了筷子。
“诶！只能一口！”应淑连忙把鱼端开。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你今天这鱼怎么卖？你三哥再买两条！”
“价格没变，还是大鱼大鱼一斤一块二，小鱼一斤一块。”应淑扬声让所有围观群众都听见价格，然后转头对刘老三说：“三哥，这两条鱼我送你。能不能这两天帮我震一下场子。”
应淑脸嫩，应小满年纪小，顾客都不怕他们。现在的民风彪悍，没后世那么有素质有礼貌。应淑已经感受到一些蠢蠢欲动的视线了，免费的试吃约莫会疯抢起来，这点是她没考虑周全。
刘老三眼一亮，“包在三哥身上！”
说完，立马横刀站到应淑旁边，虎目一瞪，不安分的人立刻就老实了。
“鱼只有一条，大家都能试吃，一人一口，先来先得！”
应淑端着鱼，她没让后面的人自己夹，而是自己蒯下来一口的量放在另外的盘子里。也得亏卫生观念还没上去，只要有吃的就不嫌弃，不然这么多人共用一个盘子，心理上就过不去。
大多数来试吃的都没有买鱼的意思，就是来白吃的。应淑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每个人吃完都问一句：“好吃吗？跟国营饭店的清蒸鱼比怎么样？”
哪有那么多人吃过国营饭店啊，国营饭店的清蒸鱼五块钱一份！
“好吃！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好吃！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半条鱼试吃完，有个姑娘卖鱼、送比国营饭店还好吃的蒸鱼汁的消息就传遍了黑市。
宣传打出去了，又是真的美味，应淑的鱼很不愁卖。毕竟黑市的价格普遍比供销社和商店都贵出一截，来黑市卖东西的人家庭条件都不错，买条鱼解馋虫的人有不少。
“价格太便宜了，妹子。”刘老三为了两条鱼已经改口了，跟应淑推心置腹：“县城国营饭店的清蒸鱼五块钱一盘，每盘是两斤多鱼。你的鱼只差蒸熟的功夫，比国营饭店便宜一大半啊！”
味道这么好，不论是拿出去送礼，还是待客，又或者是自家人吃，都很上得了档次，比在国营饭店买鱼实惠多了！
刘老三心痒痒，他想收了应淑的鱼，转手运到县城卖，肯定比在镇上卖得更红火。
应淑不知道刘老三转念打起倒卖的主意，她的鱼已经卖光了，和高兴得快撅过去的应小满一起收拾完桶，准备打道回府。
“姑娘，你是卖清蒸鱼的？已经卖完了啊，明天还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