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奉国，是决不能提及之事。
就如同一个丑国人，不能在公开的场合歧视嘿哥哥。
用罗翔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你他吗犯法了你知道吗？
轻则鞭刑，重则八十大棍，可别小瞧后者，别说八十大棍，一棍子下去，人都要落得个半死不活的凄凉处境。毕竟，奉皇坐上皇位之前，就知道此举会惹来天下人的非议。
若是让天下人日日夜夜议论此事，他的威严何在？皇权何保？
眼看着夏原一副想接话又不敢接话的表情，奉皇却全然没有面对外人时的那副虎视眈眈，笑着说道：“夏原，你是朕的儿子，朕既然主动提起此事，就绝不会谋害于你。”
“更何况，朕当真要害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弯弯绕绕？”
“来，给朕说说你的想法。”
夏原心里怪异，但也只能说道：“父皇当年九龙夺嫡，杀了不止一个兄弟，据说，好几个兄弟都死在了父皇的手中，且满门抄斩。”
奉皇嗯了一声，点点头。
忽然之间，奉皇又露出一副感慨万千之色，摇头道：“当年，太上皇一共生了三十个孩子，其中有十七个儿子，十三个女儿。”
“而我，是侧妃所生，按理来说，绝无可能坐上皇位。历朝历代，都没有立侧妃所生之子为太子的规矩，即便是嫡长子，也不可。”
“太子之位，向来是皇后嫡长子的位置，嫡长子死了，次子取而代之。”
奉皇顿了顿，眯着眼睛道：“可在十七个皇子中，你父亲我最为优秀，无人能及！”
夏原不敢说
话。
一个皇帝，当着太子的面，不再摆架子。
反而是拉起家常，还自称我而非朕。
他心里一阵冰凉，不知道奉皇究竟要说甚，只能默默地听着。
奉皇坐在夏原的身侧，微笑着说道：“太上皇打了一辈子仗，开疆拓土，然而到晚年后，只想享受人生。当时，也没有出现九龙夺嫡的险象环生，在太上皇的扶持下，皇后的嫡长子顺利坐上太子之位。”
“我本无意跟太子相争，奈何我身边的老臣太多，太子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我杀之后快，屡屡行刺。一旦太上皇退位，他接替皇位，你可知他要做甚？”
夏原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机，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道：“那还用说？”
“如果我是太子，我会将父皇剥皮抽筋，满门抄斩，便是父皇遗留下的襁褓中的婴儿，我也绝不会放过！”
此言一出。
一众太监、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
他们惊恐万分地望着夏原，一个个汗如雨下。
“太子殿下，切勿胡说八道啊！”
“太子殿下……”
奉皇倒是一笑置之，非但不生气，反而对夏原愈发欣赏，让那些个太监宫女们都出去。
紧接着，奉皇接着道：“的确如此。”
“当年，我明白仅有老臣的拥护，是绝无翻身余地的，为此苦寻破局之法，最终跟你母后成婚，也算是政治婚姻吧。你母后……是北周皇帝最年幼的女儿。”
“当时跟在我身边的两位谋士，一个是丞相温渊，一个则是天下第一鬼才甘道。”
夏原惊讶地打断道：“温渊那老头，一天天的没个正行，据说私下里还喜欢黄花大闺女。”
“竟然帮助父皇步步登天？”
奉皇哈哈大笑道：“你可切莫看轻了他，那老小子，随我出兵打仗时，某次粮草不足，他便提议将附近百里的村民齐聚，充当备用军粮。”
“那老小子心肠狠辣，表面上人畜无害，对你恭敬罢了。”
夏原心情复杂。
如果他是平民，定要骂上温渊几句。
但他贵为太子，又是奉国储君，即便不认可温渊的行径，也不得不承认此举效率最高。
奉皇摇了摇头，继续道：“此二人强烈提议，我将你母后娶回奉国，进而联手北周皇室，让他们发兵攻打边境，在边境造成巨大的压力。”
“我一一照做。就在所有人目光落在边境时，我在皇宫之内，买通御林军大统领，也就是现在的那位大统领刘北玄。我让刘北玄派出死士，刺杀太上皇。”
“当然不能真的杀了他，而是故意让死士去死，继而将脏水泼在了其余的皇子们身上。”
说着，奉皇露出腰间的一道疤痕，说道：“太上皇之所以信任我，便是因为我替他挡下了一刀，确实险些丧命。此事之后，太上皇将监国大权交给我。”
“我趁他病重的那天，举起屠刀，对其余的十六个皇子大开杀戒。除了两个皇子跪下求饶后，我绕他们不死，另外十四名皇子，皆是死在我的手中！”
奉皇忽然站了起来，昂首挺胸，散发出帝王之威严，笑着说道：“你爷爷他啊，狂妄无比，
目中无人，就连我，他也向来不放在眼里。”
“可临死之前，躺在病榻之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屠戮他的儿子们。而天下百姓，文官武将，谁不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在背后将我骂得狗血淋头。”
“但除此之外，他们又能作甚？我一纸政令下去，所有骂过我的人，皆是人头落地！”
夏原的眼神复杂道：“我记得父皇在杀完一拨人后，立刻改变政策，减轻了赋税，甚至重新分耕地给农民，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奉皇点点头，严肃道：“奉国如今，在七国之中，实力中游，而在三大帝国之中，最为孱弱。但你可知晓，是我接手皇位之后，才将奉国从最弱的那个摇身一变，变为三大帝国之一！”
“这其中的手段也好，别的什么也罢，都不重要……”
夏原认真地说道：“父皇，我理解您的想法。”
“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势必要踏着他人的头颅，即便对方是至亲之人。否则为何要说，皇帝都是孤家寡人呢？”
在夏原的记忆里，上一世的世界历史中，即便是穿越千年，胆敢杀亲兄弟篡位的皇帝很多，但功高盖世的，也就只有李世民了。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对后世影响深远。
杀死手足夺权篡位，在当时自然也为李世民引来骂声无数，可即便如此，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在整个人类历史的灿烂长河中，都显得极为耀眼。
在夏原的眼里，他这个异爷异奶的亲生父亲，的确是足以跟李世民相提并论之人。
如果让他生活在大一统王朝的皇室
中，一定比现在更有作为。
奉国历经几百年，共有二十几个皇帝，而所有的皇帝里，将版图扩张最大的，便是奉皇。
奉皇说完之后，久久无法言语，最后叹息道：“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瞬。当年北周的条件便是让你母亲坐上奉国皇后之位，我也没有出尔反尔。”
“可你一直以来，都纵酒好色，甚至一度挥霍国库的金银去买青楼女子，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直到如今，才明白你是在藏拙。”
“我对你刮目相看！”
夏原急忙低着头道：“父皇，您过奖了。”
奉皇突然说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只为告诉你一个简单的道理。”
“成大事者，不能有任何道德！也不能被任何人所绊倒，倘若有人拦在你的身前，你就要不惜代价，不择手段！道德，只是为了约束弱者，便于统治。”
“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杀掉你的兄弟，如果你缺钱，可以把你的母亲卖给青楼！”
夏原大受震撼。
虽然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还是很吃惊。
他深深地看了眼奉皇，一言不发，但似乎明白了奉皇的意思。
奉皇也没有再多说，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道：“你要么坐上高位，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要么，就是他们将你置于死地。道路曲折，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夏原的心情变得甚是激动。
满朝文武，都跟在夏明湶和夏明熙身后。
他实在想不到，奉皇深夜前来，一番掏心掏肺后……竟然要扶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