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颜本就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腹中的灵气涤荡在她的四肢百骸,修复她体内的破损之处。
她的眼睫颤抖,在他不要命地送她再次进入幻境的时候,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指尖微微摩挲。
君御错愕了一瞬,清冷的面上第二次出现了无措,他后退了一步,她的手臂磕在冰棺上,又上前一步,指尖微动,抚平了她手臂的红意。
又瑟缩在不远处。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带着她回到了崖底。
辛颜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音,安抚着她躁动而焦灼的灵魂,隐隐约约有几分悲戚的孤寂,仿佛沉淀了千万年。
辛颜循着琴音追了出去,呆愣愣地看着这个清冷出尘的美男子。
他坐在院中抚琴,一袭白衣加身,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神,清冷矜贵,又像是佛堂的玉莲,带着一股出尘的沧然。
他抬眼看她,神色淡然,眸底一只困兽被枷锁套牢,只是微微一笑,便为他那清冷的面上添了一抹柔和,好像她是他那出尘的气息里唯一的一分俗气。
他垂着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偏执和疯狂,见她无意识地朝他走来,弹错了音符,指尖开始颤抖。
他指尖微停,眸底的凶兽震颤,一只手按了按额角,遮住了眉宇间肆虐的气息,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畏惧和沙哑,温润有礼“姑娘,止步。”
辛颜停了步子,她按了按自己的头,只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应该是如何,她也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开口,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淡淡的希冀和期盼“墓主爸爸…”
君御放下了手,指尖在古琴上来回流转,琴弦尖锐,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妖艳糜烂,滴在古琴雕刻的凤凰身上,颇有几分上古气息的流泻,幽深而古老。
他摇了摇头“不知姑娘所言为何?”
“我在山中采药,遇见了坠入悬崖的姑娘,故而…”
辛颜知道他的欲言又止,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板着一张小脸“你长得这样好看,我不觉得自己会放过你。”
君御“……”
君御垂眸轻笑,惊艳了万千繁华与轻尘俗世“姑娘倒是坦率。”
辛颜觉得他并没有说实话,也不稀地搭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流氓样儿“说吧,什么时候娶我。”
君御愕然“……”
他自是知晓她的性子,也无数次为她这性子头疼,看她这副神色,难得失了言语。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
他是君御啊。
不是君御璟。
也不是,她的墓主爸爸。
他是她初见躺在冰玉床上的那个白衣男子,是将她束缚在幻境里的偏执疯子,是拉着她一次又一次重启幻境的疯子。
那个完整的古墓主人。
君御。
他设计了无数的场景,无数的人物,诱哄,逼迫她一次一次进入幻境,无数次重复,扮演不同的人物,爱上不同性格的他。
他将自己分裂成无数个碎片残渣,诱哄她陷入重重陷阱。最终心甘情愿地沉沦。
这是一场豪赌,最后,他却不敢继续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死在他面前。
麻木而窒息地看着他。
不甘心吗?倒也不至于,只是他需要好好回味一下,这次的她竟然爱上了他魂魄最完整的君御璟。还嫁给了他。
这一点让他痴迷也畏惧,万一,她下次没有这次这般爱他了怎么办,他沉迷其中,丝丝缕缕的不舍和贪恋还是制止了他再次沦入幻境的坚决。
他从不畏惧她的恨,却会为她一点点的爱而畏惧和妥协。
她为他挡剑,抱他,亲他,甚至于处处护着他,准备了他们的婚服…他突然觉得心中熨帖,像是清风拂面一般的舒缓,面色柔和,越发像眷恋苍生的神。
那是君御璟的爱,贪恋的人却是君御。
他可以做一辈子的君御璟,他已经准备好了做一辈子的君御璟。
可是那个女人,叶倾城。
她居然亲手捏碎了他的梦。
他杀了她。
杀了君御寒,
杀了黑袍。
杀了一切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可他,最终也没能留住她。君御永远不可能拥有辛颜,辛颜是君御璟的。
君御是谁?又算得上什么?
辛颜看他神色淡然,又好像在思索事情一般,垂着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波动,轻抚小腹处,娴静中带了一抹狡黠。
她挑了挑眉,抚了抚自己的心脏。
破幻境里死了七八次。
这种深井水她真的第一次见。
以前看小说觉得,哇塞好帅,现在,报警,必须报警。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浮生浅浅一眼,终生为痴缠而惜。
辛颜掩去了眸中的神色,拉着张小脸“喂,我饿了。”
君御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点心,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包点心,眉宇间都是淡淡的错愕。
这般场景,他曾经自己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模仿了很多次。
如今,终于见到他了吗?
辛颜眼眶一热,眼尾晕染了浅浅的红晕,似乎要等待泪水的洗刷。她抬眼,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希冀“给我的吗?”
君御起身,朝她缓步而来,带起一阵柔和的涟漪,靠近她,她身上的气息霸道的将他逼退几步,他将点心递给她“姑娘请用。”
辛颜白了他一眼,眼尾都带了些愠怒“说人话。”
君御温和一笑“吃吧。”
辛颜满意地接过,指尖蹭了蹭他的,指尖交汇,君御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她清醒的时候,他第一次碰到她。
没有厌恶,嫌弃,鄙夷…漂亮的眸子里还泛着淡淡的笑意。
君御匆匆离去,衣袂飘然,维持着她挚爱的模样,白衣胜雪,温润淡然,如画轴中走出的神,清冷矜贵。
可他忽略了,君御璟与这全然不符。可她,深爱。
辛颜看着手里的小点心,乐了,干脆坐在他弹琴的地方,将点心放在他的古琴上,吃得欢快。
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小腹,眉眼中多了几分娴静的柔情。一副嘚瑟而张扬的小模样,现在的她,完全有恃无恐,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