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浔安虽然你暂时没有记起我,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情。”
温乔眼眶通红,声音却越发温柔。
郝浔安抬眸望去,女人撑起一抹虚弱的笑,他的心顿时就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一样疼。
自己怎么能惹她难过?
郝浔安哑着嗓子问道:“什么事?”
温乔深呼吸了一口气,抓被子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浔安你一定要记得,你很爱我,而且我也很爱你。”
郝浔安喉咙一紧,“抱歉,我……”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我一定会努力记起。”
连概率、连医生都无法保证到的事情,郝浔安竟然把承诺给了她。
要知道他之前是不相信偶然,事事要做到必然他才会向别人承诺,无论是对学业工作,还是对自己的人生。
病房内,温乔和郝浔安两人目光对上,相视未语,都没吱声。
两个人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原以为过了生死大关,狗狗会抱着她不脱手,亲她吻她哄她。
没想到他给她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温乔抿了抿起皮的唇瓣,既然决定了这次由她来主动,换她来爱他。
那就不能让郝浔安等太久,毕竟她是个热诚的行动派。
温乔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郝浔安说道:“现在凌晨很晚了,老公你要过来一起睡吗?”
一声“老公”让郝浔安怔愣,大脑短暂性地陷入思考空白。
紧接着,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燥热,微微酥麻攀上这久躺在病床上的身体。
郝浔安偏过头,垂下视线,“我……我回楼上的病房,你早点休息。”
说着,转动轮椅的轮子往推拉门推去。
温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阴郁,桃眸的黑瞳此刻变得很深,是积聚化不开的悲伤。
难道真的可以一场车祸,狗狗就一次性卸下他对自己的感情吗?
推拉门关上,病房内已经没有郝浔安的身影。
温乔屈起双腿,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脊背一下一下地颤抖。
因为儿子们在旁边睡觉,温乔只得一只手捂住嘴巴,但伤心的嘶声还是溢出。
未关严实的推拉门另一面。
冬天站起在一旁,但郝浔安抬手示意他等一下。
因为他听到她的哭声。
郝浔安默默坐在轮椅上,手放在推拉门前,迟迟却没有动作。
那个叫妻子的女人,她的难过,像是化作某种力道,狠狠地揪住郝浔安的的心。
他应该进去吗?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恢复成三十多年与异性绝缘的郝浔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她接触、相处。
郝浔安一向自持头脑清醒且高速运转,按记忆回溯,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慌了手脚。
在门外等了许久,门缝没有再传来她的哭声。
郝浔安示意冬天。
走廊里,冬天推着轮椅,徐徐往前。
在等电梯时,郝浔安开口问道:“我失忆之前,有多爱她?”
冬天淡声道:“安博,在我们外人眼里,你很爱温小姐。不,可能,比我们看到的、比你自己想的还要更爱温小姐。”
所以她才会这么难过吗?
一觉醒来,深爱的男人不说爱她,连她都忘记了。
空气里一时间只剩下郝浔安沉重的呼吸声,他再问道:“我以前是怎么爱她的?”
冬天思忖片刻,答道:“这把我难到了,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和描述,就是安博你的一切思考和行动的基点都是温小姐,全副身心吧。”
“就直观的感受,实验室不是你最想呆的地方,而是温小姐的身边。连进来执勤的新人都说,排到你的班就是直接住进实验室。但是之后就不同了。”
郝浔安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这样子吗……”
回到病房后,郝浔安心烦意乱,睡不着。
心思都在楼下的病房里,在温乔的身上。
为什么车祸之后的失忆,就独独把她忘记了呢?
回想刚刚温乔的哭泣声,郝浔安失神地瞟着窗外。黑幕般的天景,病房里的光线昏暗,把一丝游离在外的不安嵌入进郝浔安的心里。
万一的万一……
假如失忆这段时间,温乔对他失望,心累了,选择不再爱他了,他要放手吗?
假如的假如,温乔放弃爱他了,但是他恢复记忆,像冬天说的很爱很爱她,那他该怎么办?
不行,这两个假如稍微试想下,郝浔安的身体,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本能地做出反应。
感到害怕。
一股寒气从头顶、从脚底,急猛攻心。
喉咙涌起一股酸涩,鼻子蹿出一阵酸气。
身体的本能反应在给他传递信号,两个假如,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那他应该如何爱她?
爱,对于他这种天性冷漠的人来说,是生来的残疾。
翌日。
解毒剂没有耍花样,温乔的身体逐渐恢复。
但,身上多了两个粘豆包。
罗瑞西根本不允许温乔离开他的视线,昨天看见温乔抢救的画面,嗓子哭哑了。
一睁开眼,罗瑞西就忙手忙脚地爬下陪护床,爬上温乔的床。
掀开被子,钻进妈妈的怀里。
用小手和小脚,像一只八爪鱼,把自己“吸附”在温乔的身上。
昨晚的委屈余力仍在,黑葡萄的大眼睛盈满泪水。
温乔醒来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把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宝贝儿子。
温时祺睁眼没有在身旁发现哥哥,瞟一眼四周,锁定目标,便骨碌碌地爬下陪护床,爬上温乔的病床。
温时祺现在被罗瑞西“训得”,能感受到些许他人的情绪。
比如说现在,哥哥正在妈妈的怀里哭哭,他也凑前去,一边把自己塞进妈妈的怀里,一边抬起小手去摸摸哥哥的脸。
乍看之下,温时祺像是要去抓罗瑞西的脸,但罗瑞西是最懂温时祺的“翻译”,他知道温时祺是想帮他擦眼泪。
凌晨哭完之后,温乔收敛了情绪,给刚加班完的陈安琪打了电话,两个人聊了好一会才关掉通话休息。
“朦”餐厅送来早餐。
温乔决定把早餐挪到楼上去吃,便左右边各牵一个,带着餐厅的外卖员一同上楼。
进了郝浔安病房的餐厅,摆好早餐,温乔让罗瑞西牵着温时祺去叫罗新国和蒋丽过来吃早餐。
温乔自己则进去叫郝浔安。
拉开推拉门,温乔就看见郝浔安坐在床边,裸露结实精壮的上半身。
皮肤上还沾上了水珠。
双手向上举,衣服卡在脖颈。因为车祸,左右手都有伤到,不好动。但郝浔安早上拒绝了护工的帮忙,不想让别人跟自己有肢体接触。
不知是想脱还是相传。
郝浔安听到门口的响动,回头,两两相望。
但尴尬是郝浔安的,只好把视线挪走。
温乔走近,微笑着问道:“老公,要不要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