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柳双琦闻声抬眸，正见苏浅浅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正是巳时，阳光斜斜洒在她的身上，漆黑弯长的睫毛承载着金色的光晕，眼眸纯粹清澈。
“你怎么来了？”
含笑的声音将柳双琦从迷失中扯回来。
柳双琦脸颊红了红，笑道：“和你聊聊红辣椒的事。”
“好。”苏浅浅打量着一身书卷气的柳双琦，总觉着哪里怪异。
他是个天生的商业鬼才，但也是个无用的读书庸才。
他费了半生的努力想要考取一官半职，最后也只能终止于院试。
说来奇怪，他的儿子柳笑天与他正好相反，天生便是个读书鬼才。
一岁便会说话，三岁便会吟诗，六岁便能熟背迟元律，八岁过童士，十岁过院试，十六通过乡试成为最年轻的举人。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在次年冲击会试的时候，他却突然放弃了众人求而不得的考试机会，为此，还挨了柳双琦一顿毒打。
如今，十八岁，满腹才华，出口成章，诗会之中无人能敌，偶尔喝点小酒，却从未夜不归宿也从未失了仪态，他努力、上进从未堕落，可唯独考试的事情决口不谈。
“你将食方出售，如今原材料出现，他们岂不争相购买？岂非断了我们的财路？”柳双琦的声音勾回苏浅浅的思绪。
她露出轻轻浅浅的笑，道：“模仿者怎么能抢了创物使的风头？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红辣椒是可以播种的，植物一旦现世，这世界便会有它的容身处。它认了这边的土地，便一定会生根发芽。”
柳双琦眼眸露出讥讽，“饱读诗书的青鸟侍从大人，你明白什么叫做风过之处遍地开花吗？”
苏浅浅的笑容凝在脸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确实忘记了这件事。
系统的便利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太过相信与依赖系统，忘记了人类本就是这世间最聪明的物种。
几千年后的袁老能够发明杂交水稻令几亿人吃饱饭，这个她初次踏足的世界也一定有人能够不辞辛苦地研究出辣椒种子的播种与培育。
辣椒是植物。
植物之间总有丝缕的关联。
辣椒漫山遍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的种子是最好的。”苏浅浅的话刚说出口就慌忙闭上了嘴巴。
她的声音里，是连自己都欺骗不过的不确定。
柳双琦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拿一个主意。
“柳大哥，它不会成为我们的生存之本。”
许久，苏浅浅镇定开口，“我承认，当初卖出食方就是因为它牵绊住了我的脚步，我的未来不该是一片油炸菌子。它销量再如何好，也只是我的垫脚石。”
柳双琦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段话苏浅浅很久之前就和他说过，他们意见不合而争吵的时候，苏浅浅再度提起过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苏浅浅的心在更高的位置。
苏浅浅道：“他们若是可以更新换代，那我们为什么不呢？如果是村民自行进行的撒种，生产出来的红辣椒质量势必不如我的。
他们可以卖的更便宜，可这世上并不全都是贪图便宜的人，也有寻求质量的人。
如果生产出来的红辣椒质量优于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对其进行收购，又或者是花一笔钱将这个人请过来呢？”
她说：“能将这个新品种种出新花样且广泛繁殖的，一定是个天才。”
柳双琦喉咙动了动，没再说话。
那些他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措辞好像突然没有用了，苏浅浅第一次邀请他时的话再次于耳边响起。
“我相信先生可以，我不会看错人的。”
她是真的不会看错人吗？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在胸膛猛烈跳动。
天好像热了，他穿着薄衫，脖子却出了细密的汗。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脑子里长了出来，但他想要细细追究的时候，又找不到了，只有血液沸腾的感觉依旧在。
他好像，跟对了人。
柳双琦耸肩，心里的疙瘩散开，道：“你说得对，我们不可能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但或许，我们可以不断努力，克服困难，至少，我们或许可以保持一直优秀。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苏浅浅微笑道：“油炸菌子，有了源源不断的材料才算有完整的结局。”
她歪了下脑袋，示意柳双琦看旁边的大棚，“平菇培育地，要去看看吗？”
“平菇？”柳双琦眼中闪过迷茫。
苏浅浅道：“人工菌子的一种，走吧，带你看看我们这项工程的最终篇。”
平菇的生产周期比想象中的要长，山上的菌子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二人看看也只能是看看，但苏浅浅手里还有一样东西。
“这是……”
“小麦。”
她前些日子种的小麦，生产周期为十四日，可以作为上好的粮食供贵族食用。
“一石多少？”
“三十。”
“多少？”
饶是柳双琦这样天生的商人，也忍不住心跳骤停。
“粮食是人的生存之本，不好要高价。”他劝告。
苏浅浅歪歪脑袋，“那如果我说我的米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呢？”
“哎。”柳双琦还是叹息摇头。
苏浅浅递给他一袋，让他回去煮煮看。柳双琦没接，更是看也没看。
在柳双琦心里，旁的无关紧要的，可以收些价格，买个乐趣。可民本的钱，不能过分。
他想让所有人都吃上好米，但苏浅浅觉着他是在想当然。这和杜老想给天下寒士一人发一套房有什么区别？
房价居高不下，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家庭拼尽全力也尚且只能勉强拥有一套房，还要背负十数年的房贷。
更何况是没有工作，只会天天吟诗作对的寒士。
二人的讨论再次僵住。
油炸菌子的生意做得如火茶毒，苏浅浅与柳双琦之间的流言也在村子里飞的沸沸扬扬。
为此，秦川特意来找过苏浅浅一次，询问二人的关系。
苏浅浅只是掀掀眼皮子，说了句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