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一身傲气,丢了饭碗也就丢了,可拖家带口、偌大一大家子总不能去住桥洞吧?
就在老教授正打算求人宽限几天时,阮棠拦住了:“住招待所吧。”
老教授们皱眉,“这得多大一笔开支啊……”
他们都不是一个人,而是拖家带口的,等省一家属院造完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个月都住招待所,得花掉多少钱啊。
“阮院长考虑得真周到,住招待所好啊,让我算算你们有多少人,也就七八十个人,一天也要不了几十块钱。你们可放心住,省一可是出了名的有钱。”
阮棠睥睨地横了一眼:“是啊是啊,不就几十块钱吗?一个月也就一两千吧!回头我们省一要是缺钱了,我就去别的单位卖卖课,就教怎么发家致富,怎么开源创收,怎么让新老师天天住得起招待所!”
哼,不就是老阴阳了吗?
谁还不会了?
阮棠大手一挥,让老教授们整理东西,她去把工地里借车,一会儿一口气将所有东西全拉走。
出了家属院,阮棠就去西街。
脸一抹,就换上了要哭不哭的脸朝着阮父扑去。
阮父一看阮棠这副模样,忙拍着人的后背,“这是咋了?怎么还哭上了?谁欺负你了,爸给你做主!”
阮棠添油加醋将事情的原委一说,阮父义愤填膺,大骂京医大太过分!太没有人情味儿!
阮棠是适时道:“爸,您看,您能不能拨点款?”
自打阮父应下做省一附属学院的院长后,省一的后勤就打了一笔钱给阮父,由他全权支配。
自此,阮父化身成了阮抠抠。
等闲,休想从他身上抠出钱来。
阮棠提着一颗心看着阮父,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拒绝了。
“不行!两千块钱能建一幢家属院了,这笔钱不能花。”
阮棠虽早有准备,但是还是忍不住心里淌血。“看来,只能动用我的存款了。”
“不行!你那点儿钱要留着造医院。”
“我没听错吧?我说的是我的存款。我的工资,我的外快,还有季南烽攒的。”
阮父拿出账本,一项一项地指给阮棠看:“省城的厂领导们十分重视我们省一的发展,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以造车厂为首的大厂带领下,预支了五年的厂医合作款。
这钱一到手,大部分用于棚户区拆迁安置了。
接下来的基建还有工作人员工资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京市的施工队价格贵,他比了价格后,还是将省一经常合作的施工队拉到了京市。
都是老乡,施工队也格外为他们省一省钱,吃住都在工地,还不摸鱼。
“你看看,你的助理钱大勇今天带着建筑工人来了京市,还带来了省一的医护们筹集的资金。”
名单的第一个就是郑锡院长,郑锡竟然拿出了六千!
他们两口子要养儿子养小舅子,又没有老人可倚靠,就凭着这些年的工资,六千应该是这个家庭能掏出来最大的数额了。
第二个便是阮棠的助理钱大勇,钱大勇离婚后就一直没结婚,工资不高,但也掏了六千!这一笔钱不用想,一定是把家里人给榨了一圈。
接下来,彭康平五千……
名单上有不少阮棠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最少的也有一两千。
阮棠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看不出来,咱们医院的医护和工作人员平时都挺爱存钱啊……”
他娘的,眼睛好像被虫子咬了一口。
又涩又疼。
烧钱的招待所,他们不住了。
不就是被笑牛皮吹破了嘛,她会在乎?!
她脸皮可厚如城墙!
京医大的领导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总有一天她也能笑回来!!!
“不过,我可以把院子腾出来。”
阮父愿意搬到季家去住,腾出房子安置教授们。
自从季宅收回来后,季家人不放心季奶奶一个人住着,索性都搬了过去。
阮母舍不得小白白,白日里有空也时常过去帮着带孩子。
阮父阮母搬过去倒也方便。
“但是,七八十号人,光一处宅子没办法全都安置下来啊。”
阮棠搓了一把脸,把鼻头和眼眶搓得红红的,“等着,我找我公爹去哭去!”
最差的就是辛苦教授们打几天地铺。
季部长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天都渐暖了,他难不成冻着了?
不多会儿,阮棠就带着答案来了。
因为阮棠是老熟人,门口的小战士将人亲自送到季部长的办公室门口。
“爸——”
一声悲呛的带着哭意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
小战士虎躯一震,也不知道阮院长这么一个娇小的身体竟然能发出如此悲鸣的声音……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希望季部长能给阮院长好好出个头。
但是一想到季部长刚正不阿的处事态度,阮院长极可能是没人撑腰的。
小战士转个背,就跟他们队长说了。
都是部队里出来的,说不定有点儿交情呢?
办公室里。
阮棠好一顿卖惨,手帕都哭湿了两条。
季部长手忙脚乱地哄着阮棠有话好好说,哭得那么惨,回头季南烽误会了怎么办!
因为他利用季奶奶这个诱饵,设套将季南烽他们都弄回去了,季南烽最近见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小棠啊,有话好好说,只能我能办的,我一定尽力。”
这是儿媳妇头一次求他,他就是豁出去老脸也得将事情给办了。
阮棠顺势提出了安置教授的问题。
季部长松了好大一口气,“就这么点事?你就哭成这样?还差几套房子?”
阮棠默默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想了想万一还有人来投奔他们省一呢,总不能隔三差五地让季部长给解决房子吧?
所以,她又默默地添了一根手指头。“三套?”
季部长了然地点头,“走,上楼。”
楼上的第一间就是京市房屋管理行政部门。
这些年,收缴上来的私宅全都收纳在册,统一归房管部管理。有一些单位住房紧张,可以像房管部申请住房,房管部就会以公租的分配住进去。
“乔部长,协二附近有没有空宅子,让省一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可以过渡一段时间。”
这几年,京市风声挺紧,收上来不少空宅子。
季部长认回了儿子,而阮棠是季部长的儿媳妇,这事在大楼里都不是秘密。
季部长头一次带着儿媳妇出面,乔部长也也愿意给季部长一个面子。
乔部长拿出了登记册,翻了翻:“有,你要几套?”
“十套。”
阮棠:!!!好爸爸!能干的爸爸!
果然她还是太保守,想要借两套房子,最多才开口加一套。
再看看人家季部长!
不去商务部可真的太屈才了!
乔部长半点儿没察觉到他的老同事报虚账,赞赏地看了一眼阮棠。
“阮院长巾帼不让须眉,校舍都没有造好,已经招徕了那么多的人手。”
阮棠刚从她的好爸爸那儿一手,这会儿神色如常地收下了这一份夸赞。
并,丢出一句话:“离我的计划还是差了些,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住宿的地方,大大地限制了我的施展。”
乔部长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一开口就要十套院子,新学校开设的专业少,能有个二三十个老师都算是动静挺大。
拿到了钥匙后,阮棠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京医大找场子了。
阮棠与老教授们商量,“招待所太贵了,只能麻烦大家在家属院落成之前在外头住个把月。”
九个教授们都应了,就连家属们也无人反对。
“那可好!我们刚刚都已经商量好了,先去招待所住个一两天,再去寻寻人找找有没有房子出租的。哪能花那么多钱住招待所,咱可不兴铺张浪费。”
阮棠原以为自己没有信守承诺,会惹了教授和家属们的不满。
阮棠真心道谢:“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欸,这有什么。阮院长若是真的让我们住一个月的招待所,就该轮到我们担心你们省一的学校会不会办得长久了。”
“看我,不会说话,不是你们省一,从今往后就是我们省一!”
京医大的领导们见旧人这么拥护阮棠,神色不佳,大开嘲讽之势。
“省一不是不差钱吗?咋地,住不起招待所了?上外头租房子了?”
阮棠兴奋地心肝子都在颤抖:来了来了,送上门等打脸了!!!
阮棠强压下上翘的嘴角,一不小心,嘴角抽了又抽。
这落在京医大领导们的眼里就成了阮棠被戳穿了穷逼装富的身份,紧张得嘴都抖了。
“省一披着暴发户的外皮在外招摇撞骗,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你们可要小心回头上头拨下的工资被私吞,到时候可连20元的退休金都没有了。”
老教授们神色如常,但是不少家属们的脸上出现了纠结。
阮棠适时地拿出了十把钥匙,一家一把钥匙地分了下去。
九个教授楞楞地接过钥匙,钥匙上还贴了纸条,写着一个地址。
“这、这是……”
阮棠笑眯眯地道:“我们接领导指示办学校办医院,上头知道省一我们的困难后特别重视,特批了十套院子给我们省一作为临时家属院!用来安置一心建设教育事业的教授们。”
在阮棠的话里,这些原本被京医大赶出去的教授们,瞬间成为了受组织指示建设教育事业的好同志!
果然,阮棠话音一落,教授们满脸通红,激动地找阮棠再三确认:“组织知道我们吗?”
阮棠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当然!我就是搬出了九位教授的名字,上头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
咳,她没说谎。
上头确实没考虑就答应了。至于教授的名字,她也确实留给了季部长。
教授们一开始如丧家之犬灰溜溜被赶出去京医大,听完阮棠的话后,那是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变了!
就算是为了咱省一再教导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退什么休!
完全不需要,他们只要嘴皮子还能动,就不需要退休!
被打了鸡血的教授们,在旧同事的羡慕的目送下,一个个回了临时的家。
等他们拿着钥匙打开临时住所的门时,惊了!
他们原本以为的大杂院没出现,反而全是二进三进的独立院子!
这搁封建年代,没点家底都住不上啊!
果然组织十分看中他们啊!!!
这一回,连家属们对阮院长都格外地信服!
跟着阮院长,不会错!
转日,激动的教授们就请平时交好的旧同事们上门吃饭,咳,他们绝对不是想要炫耀。
他们就是想让旧同事们看看他们省一的实力。
拖九个教授们的福,几乎全京市的教授们都知道了省一的实力,不少退休和临近退休的教授们都寻着门路来找阮棠。
京医大的领导们如此熟练地开除临退休的教授们,这事在京市都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不少学校都是这么干的。
各家学校都困难,上头不重视,拨下来的款项又实在有限。学校要想发展,只能把钱用在刀刃上。
很明显,这些已经用了大半辈子的教授们连刀柄都算不上。
所以,自然只有用完就丢的份儿。
在招聘工作人员前,省一附属大学的老师们已经招的差不多了。
一溜儿地全是老教授。
原本被京市高校开除的老教授,在经过面试和打听后,一口气聘用了四五十人。
阮父看着阮棠递过来的长长的教师名单后,揉了揉太阳穴。
阮棠卑微地讨好:“爸,对不住啊,都是人才,都是老宝贝疙瘩,舍了谁都觉得罪过啊。”
阮父无奈地回望了一眼阮棠,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算盘。
阮棠:……!!!至于吗?!
阮棠插科打诨:“爸,这算盘挺精致,哪儿弄来的?哟,还刻了名字,还有住址呢。哪个老木匠这么别出心裁?”
“你男人。”
就这个女婿没话说,是真贴心。
知道他天天被钱所困,就送来了一个小算盘让他随身携带,可以随时随地地掏出来拨算拨算。
可不知道咋回事,越拨算,他就越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