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阮父心神不宁地回到家,就见阮棠正在厨房里找吃的。
“看我,都糊涂了,都忘了打饭了。”阮母今早出去的时候,跟他说了让他顾着阮棠的午饭。
阮父领着阮棠去了协二的食堂,没想到在那竟然遇上了方丹红姐妹俩。
方丹红告诉阮棠,她们听从了阮棠的建议是来检查身体并咨询的。
协二的医生建议他们趁早做人流,阮棠也道:“我问了我们医院的老医生,他也说人流比较好,如果孕妇不配合的话,也可以考虑麻醉。只是麻醉有风险。”
方丹妮一听:“阮院长,那我可以去你们省一吗?您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你们医院最好的医生?”
方丹红拉了拉方丹妮,小声埋怨道:“你怎么说话的?省一有很多好医生。”
阮棠有些惊讶方丹妮的变化,如果说昨天只是一点,今天的变化可太大了,说话做事几乎恢复到了方楷出事前。
阮棠压在心里的纳闷,给了方丹红一个省一的联系电话,让她找孟老院长。
方丹红千恩万谢,拉着方丹妮走了。
阮棠刚坐下来,方丹红就拎了两袋冻梨和冻柿子,根本不等阮棠回过神来,放下就走。
食堂门口,方丹妮还冲着阮棠挥挥手。
阮棠将冻梨冻柿子捡了一袋,剩下一袋让阮父分给同事们吃。
阮棠拎上袋子就直奔西街,将冻梨冻柿子都给了卖三臭的老人们。
昨日从老爷子那儿听说,这一条街住着祖籍是甬城的,一到冬天就不往外卖三臭,因为自家吃也不够。只有老伙计馋了,弄个半斤几两的解解馋。
昨日给阮棠那么许多,估计他们自己都要省着吃了。
阮棠与老人们拉了几句家常,说要去附近办事,回头要是有空再来跟他们说闲话。
辞别了老人们,她才往西街的妇女医院去。
她也学着之前方丹红姐妹俩的模样,将自己的脸全捂在了帽子和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也亏得京市的冬天冷,大家对阮棠的这种装扮见怪不怪。
阮棠进医院后,就先遇上了那个工作人员。
阮棠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演技,又颤又抖,还畏缩地不敢跟工作人员直视眼睛。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明白自己叫王翠花,又隔了老半天说自己是前段时间来过这里……
工作人员稍一想,每年七八九月是他们医院生意最好的,总有这样的小姑娘一个人来医院。
至于翠花,来娣什么的,一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行了,要咨询多久?”
“一小时。”
阮棠递出钱时,手抖得都快抽过去了,工作人员也不敢碰她,将挂号单放在桌上让她自己拿。
阮棠拿上挂号单,转过身走到墙边就大口大口抽抽。
她感受得到,后面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大概是她演得太好,工作人员都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工作人员看着阮棠转过身直抽抽,叹息地摇头,这人不应该来咨询应该去看看脑子。但是放着钱不赚,又不符合他们医院的作风。
所以,这难题,交给医生处理吧。
阮棠敲门进了咨询室……
老医生扬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和蔼地给阮棠倒了一杯水,拉家常一般地道:“你是坐公交车来的吗?公交车上人多吗?”
阮棠戒备地看了一眼那水杯,自从知道季部长失了一段记忆跟临床催眠术有关后,她还怎么可能喝心理医生的水?!
老医生蒙式笑容一僵。
阮棠努力绷住颤抖人设,“我聚餐时吃了别人的水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就怀孕了……”
老医生的蒙式笑容又凝聚了起来,好可怜的一娃,她应该用更真挚诚恳的笑容安抚她!
让她感受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人间值得。
一个小时结束后。
阮棠还神神叨叨的,又给自己加了两个小时。
老医生的蒙式笑容快裂了,她一个奔七十的老太太一连说三小时,又可能会死的!
但是谁让阮棠付钱付的很快。
工作人员开单的速度更快。
三个小时下来,老医生脑袋嗡嗡,喉咙哑哑,脸部抽抽。
反观阮棠,神清气爽。
“医生,今天天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下班了,我明天还来找你。”
转日一早,阮棠又来了。
衣服帽子围巾都没换,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她。
“邱医生今天请病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昨天下班时,邱医生是被他家里人背走的,说是要请假几天,归期不定。
她一打听,才知道邱医生被那个脑子会抽抽的王翠花给折磨病了。
邱医生这么一病,要是来了病人要找邱医生咨询,可是要跑了不少收入。
阮棠跑了个空,公交车又刚过去,索性就去巷子里找老人们说会话。
原本说好了,昨天办完事再去找他们,但是昨天因为太晚了,她急着赶回家没再去巷子里告别。
果然,阮棠一到巷子口,老人们就呼朋引伴地来了。
“小阮啊,你昨天后来没回来可让我们担心了好半天。”
阮棠忙表示了歉意,顺道说了最近几天她应该都不会往这边来了,马上要过年了,她得在家帮忙了。
老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又给阮棠塞了不少零嘴。
“小阮啊,我那天听你的话练了几个动作,腿脚利索多了。”
“还有我,我十几年抬不太起手,按照你教的按摩加上热敷,你看我能抬起一点点了。”
……
老人们围着阮棠七嘴八舌,让阮棠再检查检查他们做的可还标准。
“一大早,吵什么呢?”
一个老人沙哑着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碗,臭冬瓜的味儿弥漫了出来了。
“老邱,这就是我们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医术高还善良,你的三臭就是给了她了。”
“是啊,老邱,快来让小阮给你也看看,你昨天回来时连路都走不了,让小阮也给你治治。”
“小阮就是个神医,手到病除!你快来!”
这几天,老邱听着老伙计们对阮棠赞叹有加,她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她端着饭碗就下来了。
阮棠正指导抬不起手的老人再加几个按摩的穴位。“改日要是得了空,我拿了银针来,给你们扎几针,配合着按摩效果会更好。”
一股臭冬瓜的味儿飘近,阮棠嗅着鼻子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四目,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对。
老邱兴致勃勃地看着阮棠,“我平时遇上一些麻烦又难搞的人,就忍不住头疼,只有我的三臭才能治愈我受伤的内心……”
阮棠幽幽地道:“麻烦又难搞?咨询了三个小时?让你头疼了?”
四目,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碰撞。
老邱颤抖了,这该死的缘分!
“老医生?你怎么不说话了?是要吃点三臭稳一稳?”
老邱大大地咬了一口臭冬瓜,稳住了心神:“王翠花?”
阮棠大方点头。
“你昨天为什么要搞成那样?你现在看起来不是挺正常的?”
“如果我说,我是听了你的三小时茅塞顿开,将我脑子洗了一遍,你信吗?”
老邱撇嘴,“我又不傻。我的老伙计们这几天可没少夸你是仙女下凡,仙女需要我这个凡夫俗子洗脑?我对自己的水平挺清楚,也就是劝劝人,没办法治脑子有病的人。”
这就差点儿直说,阮棠昨天那模样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所以,您今天请病假是为了躲我吗?”
面对阮棠真挚地发问,老邱点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舍得花钱找人聊天的。”
平时,一个小时都算是手头大方不差钱了。
她打算,回去上班后就让工作人员把价格再提一提,要不然再遇上阮棠这样的砸钱的,她遭不住。
打了照面,老邱自然也看出了阮棠就是装病故意来看病的。
老邱扒拉完最后几口稀饭,学着阮棠的口吻回问道:“所以,你昨天是冲着我来的吗?”
阮棠点头,“昨日实在是冒昧打扰了,原本是慕名而来,但是跟您聊天受益良多,一时就没刹住车,忘了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是我的错……”
老邱听得一愣一愣的,她都有一种错觉,刚刚碰面时杠她的人一定不是阮棠!
阮棠就是一个翩翩佳人,说话文绉绉的,哪里会差点儿杠死她?一定不是她!
冷静!冷静!一定不能被糖衣炮弹给迷昏了头。
老邱摇了摇头,脑子又有点疼。
“直接点给个痛快,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阮棠:“在京市之中,您在心理学上的造诣能排第几?”
老人们好不容易找到插嘴的机会,忙将老邱的底抖落了干净。
“当然是第一!老邱在京市,在全国杀无敌手!”
“要不是因为老邱见妇女医院总有小姑娘出没,还经常出事,老邱也不能自告奋勇出山。”
“不是我吹,老邱就凭着腌三臭的水平,加上退休金,养活自己完全没问题。”
阮棠又问:“在这一行里,邱医生有佩服的人吗?”
“我好像听说老邱的师弟挺牛啊。”
“就是那个曾经追求过老邱的宗姓师弟吗?”
“就是他,后来那师弟媳妇死了后,来过好几次,都被老邱拒绝了。”
阮棠听到“宗”姓激动得喉咙一紧,刚想出声就听老人们将话题引到了老邱拒绝了几次她的师弟。
阮棠也忍不住八卦道:“同门师姐弟,结婚不是很好吗?知根知底。”
老邱洗完碗出来,“一点都不好,他喜欢吃豆汁,我喜欢吃三臭,我嫌弃他下水道的味儿,他嫌弃我臭厕所的味儿,过三天就得吵架,过一个月就能弄死我。”
阮棠好奇地道:“为什么是弄死你?不是你弄死他?”
“那当然是我不如他啊!虽然我是他师姐,但是我悟性不如他,也没有他钻研。
那时候年轻也慕强,对宗师弟也有几分心思,后来听说二师妹说他在研究催眠术,我一听就给吓到了,生怕因为豆汁三臭之争给我弄昏迷给弄死了。
后来就以生活习性不一样给拒绝了。等他中年丧妻之后再来找我,他说他已经做了军\/医,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半生未嫁,也不想给他带孩子。”
老邱说完后,自己也沉默了许久。
似是陷入了回忆里,过了良久,她才抬起头直视阮棠。
“你是为了宗师弟来的吧?阮棠院长。”
阮棠点头,又道了一声抱歉,“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想隐瞒的。”
老邱不在意地摇摇头,“来我家吧。”
阮棠是上前两步扶住了老邱,扶着她往家走。
随着老邱进入了书房,她从书架上找出了一个铁盒子。
“这里面都是宗师弟这些年寄给我的信,一直到牺牲。”
“我能看看吗?”
老邱点头,“没什么不能看的,我们做不成夫妻,还是师姐弟,信里大多都是针对心理学的学术探讨。”
阮棠闻言,才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信。
老邱在一旁径自说着:“当初,宗师弟走得突然。早半个月他来信跟我说,他马上要回来了,他找到了三臭的改良版,说是很好吃,他就就着白粥吃一碗。为此,他还有提出了想要搭伙过日子。
我没想到,我当初随口找的理由,宗师弟记挂了三十年。我就给他回了一封信,在京市三十年,我也学会喝豆汁儿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信,后来人就没了。”
阮棠无声安抚地拍了拍老邱的手背。
老邱摇了摇头,“十五年了,这一眨眼就十五年了。我一直觉得宗师弟走得突然,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问过宗师弟的女儿,上头说他是救人才没的,但是他一个心理医生,又不同于其他的外科内科医生,不必去前线,都是在大后方,怎么会因为救人而亡。
宗师弟这辈子是个执着的人,这辈子只痴迷两件事,一件是心理医学,一件就是我。他绝对不是乱逛的人,他也没有寻常医生的热心,除了涉及到心理医学,他都懒得看一眼。”
阮棠从信中抬眸看向老邱,“您是怀疑宗老走得蹊跷?”